“乐儿，习武之人，切不可心急，总想一蹴而就。
你看，就算是凉州城，那也是一砖一瓦砌起来的。
所以，练武的第一要务就是打好基础。
只有基础牢固，才能学有所成。”
既然答应了儿子，李光立刻进入了严师的角色。
“从今天开始，你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站桩，至少半个时辰。
然后吃早餐，练字习文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为父将教导你如何炼体。”
“遵命，父亲。”
李乐一心想的是家传碎叶刀法，但听到李光一番话，觉得不无道理，于是爽快答应了下来。
看到儿子态度端正，李光心里大乐，不知从哪里淘来几根一人多高的木头，竖着放置院中。
在李乐不解的目光中，李光跳起身来，大喝一声，手掌砰砰几下，木头一根根被钉入地下，一个简易的木桩阵就这样建好了。
李光得意地拍了拍手，点燃一根香说道：“上去吧，乐儿，小腿首，大腿平，双手平伸，先从低矮的木桩开始，每过半炷香换一次桩。
站满半个时辰才准下来。
姿势不对或中途跌落，从来再来。”
说完，他背过双手，坐到一棵树下，吩咐驿卒送来一壶茶，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喝茶看李乐站桩。
李乐二话不说，跳到两根较矮的木桩上，马步一扎，双手平举，稳稳当当站起桩来。
站桩枯燥无味，却极能锻炼筋骨，是基础中的基础。
其实这种基本功，早在七岁以前他就练过，只是这么多年荒废太久，到现在才重新拾起来罢了。
旭日缓缓升起，投射到院子中间，李乐站在木桩上，沐浴在朝阳中，感觉分外惬意。
只要能练武，别说半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也不在话下。
可惜，这份惬意在不久之后，变成了痛苦，折磨着他的意志。
阳光贴在他额头，一点点烫出他体内的汗滴。
李乐感觉到额头汗水渗入到眼睛里，酸涩生疼，可又不能用手擦拭，不然得从头再来。
这鬼天气，也太热了。
边塞之地，往年八月可没这么热啊？
他忍不住暗自嘀咕。
汗流浃背还算不上什么，真正考验他的，是开始打颤的双腿，他感觉都快要麻木了，好想站起身活动活动。
而双臂沉重得就像挂了铅块似的，一点点止不住往下垂。
他估摸着应该过去一炷香时间了。
当他双眼瞥向香炉时，发现才仅仅过了三分之一，换算成前世的时间，也就10分钟而己，离李光要求的1个小时还差得远呢。
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练功就站半个时辰，自己是不是托大了点。
手和腿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李乐有点怀疑自己能否完成父亲的要求。
不，我想练功！
他在内心怒吼了一声，可疲惫的身躯仿佛在不停规劝：不，你不想。
他不服气，如果第一关都过不了，还练个什么武，父亲正看着呢，一定要坚持到半个时辰。
他暗暗憋着一股劲，拼命坚持。
人的精神固然能激发潜力，可也无法超脱身体的极限。
李乐感觉自己己经到了极限，但时间也才刚刚过半，李光正换了一根香，不动声色，回身坐下。
就此认输吗？
不，绝不！
“峨眉山月半轮秋……峨眉山月半轮秋……峨眉山月半轮秋……”李乐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嘴里一遍一遍呢喃着《峨眉山月歌》。
每一次低吟，他都欣喜地发觉，有股微弱气流从丹田逸出，在体内周天循环。
每循环一周，酸疼的肌肉就减轻一分。
不一会，他就气定神闲，浑若无物，轻而易举站到了最高的两根木桩上对于李乐的变化，李光看在眼里，满是惊奇。
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半天，都忘了送到嘴边。
这小子怎么回事，眼看要坚持不住了，怎么突然像没事人似的。
说实话，李光并不是非要李乐坚持半个时辰，毕竟第一天练功，能够坚持一炷香时间，他觉得就己经很不错了。
他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想让儿子知道，武道一途并不容易。
一开始挫挫他的锐气，才不至于好高骛远，难以教导。
但没想到，李乐不仅坚持了下来，而且还越站越轻松。
要不是刚睡醒来，李光怀疑他能站在木桩上睡上一觉。
不愧是上等资质，耽误了这么多年，适应能力仍如此惊人。
李光嘴角轻翘，暗自欣喜。
看来，得提高点难度了。
他站起身，捡来两块青砖，搭在李乐的手臂上。
而且还让李乐单脚站桩，一腿前伸，一腿弯曲，每默数200下就换一下腿。
这样难度大了不少，但对李乐来说，也只是有点麻烦罢了。
麻烦在于稍有不慎，手上的青砖就会跌落，只能从头再来。
李乐原本还挺担心这一点，但随后一想，站桩的意义不就是锻炼么？
就算重新来又如何，只是延长锻炼的时间罢了，正合己意。
想通了这一点，站桩对他来说，算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了。
所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站桩虽然枯燥，但对好不容易能够重新习武的李乐来说，这己经足够快乐了。
至少人生有了新的希望，不再像之前一样，独坐崖水边，与崖山相对两厌，浑浑噩噩度过每一天。
第二炷香高高的香灰，终于飘散在清晨的长风中。
半个时辰己到，李乐迎着父亲赞许的目光，跳下木桩，感觉分外轻松。
“不错，从明天开始，站桩改成走桩。”
李光心里乐开了花，只是为了不让儿子骄傲，装作不动声色淡淡说道，“现在去吃早饭吧。”
父子俩吃了早饭，和往常一样，做事的做事，习字的习字，各自忙碌。
经过早上这番锻炼，李乐感觉丹田之气比之前粗壮了一丝。
看来，练功也是练气，假以时日，丹田气海不知会成长到什么程度，真是让人期待啊！
只是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解锁第二句诗呢？
想了想，李乐执笔蘸满墨水，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下了《峨眉山月歌》全诗。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二十八个字，力透纸背，墨迹淋漓。
这十年，李乐的字练得倒是不错，行云流水，俨然是前世二王的风格。
李乐把写好的字拿在手上，反复端详。
觉得丹田真气如潺潺细流，不满足地旋转游走，好似出山之泉，正渴望着汇流融水，奔腾向洋。
“放心，会有这一天的。”
李乐感受着腹中气流，轻轻喃语，像是自我安慰般说道。
双手运劲之下，“峨眉山月歌”化作翩翩墨蝶，不复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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