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走后的一段时间里,爷爷经常开会。
要么上月刚买了一台柴油机,这月就又要买水泵。
要么就是昨天刚买了一架播种机,今天就又要操扯着买灌溉用的水龙带。
反正就是要响应中央的号召,农业要尽早实现现代化。
现代化要怎么实现?
小平同志说,现代化就是要提高生产力。
我爷爷说,生产力提高就是花钱置家业。
花钱?
没钱怎么办?
两个字“好办”,再两个字“兑钱!”
兑钱就要开会,老祖去世以后,爷爷就坐上了老祖生前经常坐的那把“太师椅”,叫来我爸和我三个叔一起开会。
开会还是没钱兑,怎么办?
有的就先“欠着”。
就这样一来二去,我爸和我叔们,不是这个钱兑的多了就是那个兑的少了。
时间一长就来了矛盾,儿子们在一起好商量,老爷子说话能管用。
可儿媳妇们就不一样了,爷爷的权威压根镇不住。
用奶奶的话来说就是,媳妇们不是咱生的跟咱隔着肚皮哩!
于是,儿媳妇们就跟着奶奶吵,儿子们跟着媳妇吵,孩子们跟着一起吵,家里吵不下了就去街上吵。
最后村里有“说事人”出现。
说事人说完这家说那家,那家不听这家烦,最后说事人一亮底牌,我代表他爷就这么定了,谁在反对就是反对我,儿媳妇们这个时候也就都会服软。
再后来,就是爷爷开会时,增加了一项纪律,规定儿媳妇们一律不准再参会,也有时会怕孩子们泄露了会议精神,都会被统统赶出去。
越是不让参加的东西就会越神秘,我最想做的就是“列席”这种会议,可每次都被我爸赶出来。
于是我就只能在院子里玩耍,望着小小的窗口。
爷爷披着一件中山装,对着“一字儿”排开的儿子们。
不知怎的,我就喜欢看长辈们的身影聚满爷爷家里小小的卧室。
感觉长辈们只要能聚到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我就有了一种安全感。
孩子的安全感是长辈大人们带来的,大人们的安全感就只有依靠村集体和依靠整个家族。
于是赶到麦熟的季节里,沙河西的王新店村和沙河东的东杨树村,都在疯狂的收割着自家的小麦。
沙河里就那么丁点儿水,收割完小麦赶快抢着灌溉。
谁家晚了抢不上,耽误的是一季玉米的播种,关乎着一年的收成。
耽误的可是王三儿子秋后的彩礼钱,魁三爷闺女刚考上大学的学费钱,玉成准备三胎的罚款钱......王新店村和东杨树村被一条河隔开,这条河叫做流沙河。
沙河东的东杨树村处在河的上游,河西的王新店在河的下游,上下游本也没什么。
但是上游来水下游少,问题可就要出现了。
这不,这年小麦刚见秀了穗,还未来得及扬花,杨树村就有人在王新店的上游拦了坝。
杨树村人办事不地道,王新店人提出要交涉。
各自派了谈判队,出发前我老祖叮嘱着:力避冲突,和好稀泥,对方应了放水就可以。
于是,双方谈判队照着往年惯例,相约在流沙河中段的“两河口”。
王新店:“今年你们村子拦了坝,我们村子怎么办?”
杨树村:“上游的葛家屯也在我们头上拦了坝,我们村子怎么办?”王新店:“我只管我们头顶的事,在上游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杨树村:“我只管我们脚下的事,在上游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双方交涉人各是“鸡生蛋,蛋生鸡。”
各自队员也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儿。”
眼看矛盾压不住,一时就要剑拔弩张,局势面临升级。
年年都要处理这种事,年轻人气盛经验少,眼看这把稀泥和不成,老祖看着干着急,说着还得自己亲自出马,使出了杀手锏——还是和稀泥。
不同的是老人们和的稀泥质量比较高。
两河口岸两个老头,将各自的后生晚辈支的远远的:“杨老栓,你领了这么多后生晚辈,是担心打不过我们王家人?”
老祖先发制人的道。
“说的哪里话啊王老拧,我怕您人老腿先软,别一不小心栽河里,我预备下几个后生打捞你,也对得起你我一生在这两河口岸的交情哩!”
杨老栓也“后发制于人”的哈哈大笑。
老祖也陪着一起笑:“老喽,不比从前的你我喽,我是担心呐!
担心这帮后生崽儿,“撑五加六”的,不知轻重,我若不在了,二十年前的武斗会再上演呐!”
杨老栓回答道:“不会啦!
毛主席早就说过啦要文斗不要武斗,现在讲究的也是韬光养晦嘛,早就不时兴武斗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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