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办公室。
林木坐在梁秋梅对面。
“梁老师，我要请假。”
“元旦三天还不够你跟女朋友出去玩啊。”
梁秋梅是知道林木女朋友的。
因为班级活动的时候，林木都会把周双带着。
这就是一对模范情侣。
梁秋梅也很喜欢周双朴实的性子，这是一个天生的好老婆胚子，娶了就是捡到宝了。
“我要请一个很长很长的假。”
“很长是多长？”
“跟我余生一样的长。”
梁秋梅秀眉紧蹙，“林木，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梁老师，你自己看吧。”
林木把诊断书递给梁秋梅。
“淋巴癌晚期？”
梁秋梅紧紧盯着林木，声音有点颤抖：“你在跟我开玩笑？
你要请假多久，我给你批就是了，你别拿这种东西来吓我。”
“我也希望这是一个玩笑。”
梁秋梅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林木的身世。
——孤儿。
开学的时候，林木拿着助学贷款合同就来了，住宿费还是她帮着垫的。
后面梁秋梅又帮林木申请了贫困补助，以及一套日常用品。
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西年来，林木也没辜负她的期望，年年拿着奖学金，这眼看就要熬出头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梁秋梅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可以帮你跟学校申请医疗补助。”
“医生说最多三个月。
能活着，谁又想去死呢。”
“请假的事，我原则上是同意的。
但是这么长的假期，我要跟领导汇报一下才能决定。”
梁秋梅不敢擅作主张。
林木可是在校领导那里挂了名的，这种事肯定要第一时间报上去。
她努力地吸着气，把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诉求吗？”
“如果可以，能不能给我发一张毕业证。”
林木轻轻笑着，“我不想别人笑我，大学读到死也没拿到毕业证。”
“就算做鬼，我也要做一只高学历的鬼。”
“噗嗤……”梁秋梅被林木这句话逗得涕泪横流。
“好。
这件事，我帮你去跟领导沟通。”
“谢谢梁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林木回宿舍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件衣服。
以及一个手工缝制的，老旧的，丑丑的菊花枕头。
“林木，你这冷不丁收拾行李做什么，不准备跟我们继续过了吗？”
“跟你们没法过了，睡觉磨牙又打呼，放个屁恨不得把首肠都蹦出来……我要去外面自己过。”
室友们哈哈大笑，都知道林木应该是租了房子，准备跟周双同居了。
……黄庆民给了林木三天时间处理私事。
昨天一天，今天一天，后天就要去找黄庆民报到了。
时日无多，每一秒都要抓紧。
他看了看手机，没有周双打来的未接电话，也没有周双发来的短信息。
扣扣上聊得火热的标识，己经从99下降到了98。
这么算下来，到他死的时候，刚好差不多归零。
一日夫妻百日恩，剩下的那点余温，应该能换周双帮他把骨灰从火葬场领回来撒向大地了。
“很好，她成熟了。”
林木笑着掐灭屏幕。
就在这时，熄灭的屏幕突然亮起，林木的心跳都随之慢了半拍。
语音电话，梁秋梅打来的。
林木松了口气，选择接通。
“梁老师。”
“林木，来大礼堂一趟。”
“好的梁老师，我这就过去。”
“穿正式一点。”
“好。”
林木来到大礼堂的时候，梁秋梅正站在门口张望。
看见林木，梁秋梅赶紧冲他招手：“林木，这里。”
“梁老师好。”
林木小跑过去，打了个招呼。
“跟我来吧。”
梁秋梅领着林木，朝大礼堂里面走去。
远远地，林木就看到大礼堂前面的舞台上站着一个人。
西装革履，但是秃顶，带着一副金边眼镜。
这是，校长？！
林木有些吃惊，快步上前。
“校长好。”
“林木同学，你好。”
谢晓国伸手。
“你的事梁老师跟我说了，我代表学校尊重你的意见。”
“今天让你来，就是给你颁发毕业证和学位证的。”
“福宁大学为你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感到骄傲。”
“谢谢。
谢谢校长，谢谢院长，谢谢梁老师……林木同学，一起合个影吧。”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这是福宁大学建校以来，办过的最特殊的毕业典礼。
仪式结束，各自散去。
空荡荡的礼堂，只剩下林木和梁秋梅两个人。
梁秋梅想说点告别的话，却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林木抬头，朝梁秋梅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转身沿着礼堂的红毯台阶向上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梁秋梅抬头，只见林木的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礼堂入口的白色光影里。
隐隐约约，她听见林木跟她告别的声音。
说的却不是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