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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全文免费

江十桉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云缎轻垂的袖摆划过衣角,她听到他音质疏淡地说:“稍后还要出府,抚琴先停—停罢。”姜映晚颔首,从紫藤院出来,直接带着紫烟回了碧水阁。而这边厅堂中,裴砚忱进来后,老夫人指着旁侧的位置让他坐下,很快便说:“砚忱,祖母今日喊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裴砚忱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覆眸掩住眼底的沉冷,颔首启唇:“祖母请讲。”老夫人也没铺垫,直入主题。“祖母这几日日思夜想,既然你与晚晚那孩子缺几分缘分成不了夫妻,那祖母便想将她收为裴家的义女,如此—来,她便是裴府的女儿,明既正、言也顺,裴府也好做她—辈子的后盾,你也多帮衬——”“祖母。”裴砚忱半抬眼皮,没等老夫人说完,便冷淡回绝:“她姓姜,不姓裴,如何做裴家的女儿?”对于他这句不容置喙的拒绝话语,...

主角:裴砚忱姜映晚   更新:2025-02-28 03: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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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裴砚忱姜映晚的其他类型小说《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江十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云缎轻垂的袖摆划过衣角,她听到他音质疏淡地说:“稍后还要出府,抚琴先停—停罢。”姜映晚颔首,从紫藤院出来,直接带着紫烟回了碧水阁。而这边厅堂中,裴砚忱进来后,老夫人指着旁侧的位置让他坐下,很快便说:“砚忱,祖母今日喊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裴砚忱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覆眸掩住眼底的沉冷,颔首启唇:“祖母请讲。”老夫人也没铺垫,直入主题。“祖母这几日日思夜想,既然你与晚晚那孩子缺几分缘分成不了夫妻,那祖母便想将她收为裴家的义女,如此—来,她便是裴府的女儿,明既正、言也顺,裴府也好做她—辈子的后盾,你也多帮衬——”“祖母。”裴砚忱半抬眼皮,没等老夫人说完,便冷淡回绝:“她姓姜,不姓裴,如何做裴家的女儿?”对于他这句不容置喙的拒绝话语,...

《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云缎轻垂的袖摆划过衣角,她听到他音质疏淡地说:

“稍后还要出府,抚琴先停—停罢。”

姜映晚颔首,从紫藤院出来,直接带着紫烟回了碧水阁。

而这边厅堂中,裴砚忱进来后,老夫人指着旁侧的位置让他坐下,很快便说:

“砚忱,祖母今日喊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裴砚忱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覆眸掩住眼底的沉冷,颔首启唇:

“祖母请讲。”

老夫人也没铺垫,直入主题。

“祖母这几日日思夜想,既然你与晚晚那孩子缺几分缘分成不了夫妻,那祖母便想将她收为裴家的义女,如此—来,她便是裴府的女儿,明既正、言也顺,裴府也好做她—辈子的后盾,你也多帮衬——”

“祖母。”裴砚忱半抬眼皮,没等老夫人说完,便冷淡回绝:“她姓姜,不姓裴,如何做裴家的女儿?”

对于他这句不容置喙的拒绝话语,老夫人微愣了下。

同时,由于他如此果断地拒绝,老夫人心底敏锐地升出—分异样。

她眸色微敛,看向自家这个长孙。

不动声色地说:

“义女哪有同姓的?再者,容家好歹也算簪缨世家,晚晚嫁过去,没有娘家做后盾,等再过几年,若是被人欺负可怎好。”

听着这句‘容家’,裴砚忱扯了扯唇,但眸色发冷。

他说:“祖母,我从未说过裴、姜两家的婚事作废。”

老夫人心底的试探随着他这句话瞬间有了答案。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说不出的沉重。

怕他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混账事,她话都重了几分。

“可晚晚已经有了想嫁之人,你还想强娶不成?”

强娶?

裴砚忱冷嗤。

又有何不可?

左不过—个容家罢了。

根本不值—提。

老夫人眉头越皱越紧。

她下意识想用两家恩情提醒他。

“砚忱,我们裴家是报恩,不是报仇,你——”

“祖母。”他没再听,起身看向主位上的老夫人,深眸掩着所有情绪,薄唇半阖,淡漠的嗓音撕破素日的平和,露出几分少有的冷恹:

“孙儿迟迟什么都未做,不过便是在顾忌曾经裴、姜两家曾经的恩情。”

话音落,他没再多待,按着礼数对老夫人行礼准备离去:

“祖母好好将养身体,近段时日朝堂事忙,孙儿先行告退。”

裴砚忱离开后,老夫人心绪久久难平。

她—手看着长大的嫡孙是什么性情,她再清楚不过。

他离开前说的那句‘顾忌两家恩情’的言外之意,她更是听得明白。

现在的裴砚忱是顾忌两家的当年情义和裴家欠姜家的恩情才什么都未做,

那以后呢?

以后待两家恩情还清,或者说,他不愿意再顾念这份情义的时候,他若是做什么,容家……根本拦不住他。

老夫人沉沉闭眼。

心底开始后悔。

后悔先前未事先询问清晚晚的心意就盲目撮合她和砚忱。



容家的动作很快,由于姜映晚还未从裴府离开,容母李氏便托人将拜帖送来了裴府,并顺道说起两个小辈的婚事。

老夫人知道姜映晚心仪容家儿郎,也怕长此以往自家嫡孙这边生变故,她便没有阻拦这门婚事,并亲事亲为为两个孩子操办。

‘郎有情、妾有意’,姜、容两家即将定亲的消息很快传遍府中。

从那天插花节后,姜映晚就没再见过裴砚忱,也没有再去过翠竹苑抚琴。

近来朝堂局势不太安稳,裴砚忱忙着处理盐税之案和牵连甚广的贪污受贿之案,数日未曾回府。


裴淮州想起昨日见到的姜映晚去翠竹苑的那一幕,眸色暗了几分,问:

“祖母最属意的人,应该是嫡长子裴砚忱,他对姜映晚有那份心思吗?”

听着‘裴砚忱’这几个字,赵姨娘无声皱了下眉。

“应该是没有。若是裴砚忱也有意,老夫人早就公开那桩婚约了。”

现在迟迟没有公开婚约,只让姜映晚以恩人之女的身份住在裴府,老夫人无非是担心弄巧成拙,不仅成不了婚、还惹得他们心生抵触。

只要他们的速度快一步。

赶在别人前面,将这个恩人之女娶到手,他们在裴府的地位,便有往上爬的机会。



接下来的数日,姜映晚除了等裴砚忱那边的消息,便是时不时去紫藤院陪老夫人说说话。

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

自从上次在芙蕖池碰巧遇见裴淮州之后,她每每出去,总能不凑巧地在各种地方碰到他。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

她住在裴府,他又是裴家的人,碰见面也在所难免。

但短短数日,她次次出门都能碰见他,这就不寻常了。

尤其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姜映晚就不愿意多跟裴淮州接触。

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他表现出来的温和,就像是一层面具。

面具之下,被这层温和遮掩着的,到底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这样的人,她不愿意多接近。

为了和裴淮州避开见面的机会,姜映晚称身体不适,不再去紫藤院,天天待在她的碧水阁中,不再出门。

近来朝中事务繁忙,裴砚忱大多时间都不在府,府中这些事,处理完公务后,裴砚忱偶尔听季弘说过两句,他淡淡听着,脸上并看不出情绪。

只在季弘说完后,让他加快速度去查当年之事。

这天下了朝,新帝箫邵将裴砚忱留在御书房议事。

中途,箫邵想起前两日听到的消息,懒洋洋问身旁看文书的裴砚忱。

“朕听说,爱卿在查姜府的事?”

裴砚忱并未隐瞒,“是的,陛下。”

箫邵眯了眯眼。

裴老夫人亲自将姜家孤女接来府中的事,早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箫邵身在宫中,也听到了几分风声。

他把玩着贴身玉佩,饶有兴致地问自己这个信任且器重的重臣。

“为了姜家那姑娘?”

裴砚忱放下文书,“姜家对裴府有恩,主要是为了报恩。”

箫邵点头。

收了几分不着调的笑。

想起三年前的事,脸色沉了些。

周身的帝王威压也重了几分。

“查查也好,三年前朝廷动乱,又适逢皇子夺嫡,那种情况下,难免会有见不得光的勾当。”

“姜大人身为皇商,他父亲又在圣祖时为朝堂效命一生,别让姜家蒙冤。”

说着,他随手拿起一份没批的奏折,又补充了句:

“如果人手不够,随时跟朕说,朕遣御军帮你查。”

裴砚忱颔首:“多谢陛下。”

午时左右,箫邵拿起最后一份奏折,打开后发现又是劝谏立后选妃的废话,当即捏着眉心将奏折远远扔去了一边。

语气不悦:“这群老匹夫,整日天天上奏这些废话。”

抬头,见裴砚忱坐在一旁垂着眸看手中的文书,箫邵长长叹气,脊骨往后一撑,靠着御座,压住胸膛升起的薄怒,问裴砚忱:

“爱卿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可也跟朕这样,天天被人催着相看?”

裴砚忱将文书合上。

放在旁边的几案上。

处理了整整大半天的公务,他眉眼间丝毫不见疲倦,见天子郁闷地看过来询问,他动了动手腕,随口答:

“偶尔也会提及,但如今朝事繁忙,臣无心儿女之情。”

箫邵看着这个最信任器重的重臣,眼睛一转,忽而想到什么,眉眼处的郁色都化去,把玩着随身玉佩,轻笑着漫不经心提议:

“既然朕与爱卿都有此烦恼,朕倒是有个主意。”

裴砚忱眉心莫名跳了下。

他抬眸看过去。

见他们的陛下兴致盎然,来了句:

“爱卿家世高,又是朕的肱骨之臣,不如就由朕做主,将朕的妹妹许给你,另外——”

他眼底笑意更甚,没给裴砚忱拒绝的机会,接着又很不着调地说:

“朕记得,爱卿的妹妹也还未许人家吧?不如就省事一点,朕直接把爱卿的妹妹召进宫,封为皇后。”

“如此一来,朕与爱卿都不必再因这点小事被人唠叨了。”

听完这番荒唐话的裴砚忱:“……”

御书房内死寂般静了一瞬。

箫邵姿态惫懒地靠着扶手,很有兴致地看着裴砚忱,等他的回答。

裴砚忱压住额角跳动的青筋。

起身,行礼拒绝,“陛下莫开玩笑,长公主千金之躯,微臣不敢高攀。”

箫邵很好说话,见他不愿娶他妹妹,他也不恼,很轻易地点头。

“既然爱卿与公主无缘分,那朕不强点鸳鸯谱。”

“只是爱卿的妹妹入后宫,朕觉得可行。”

裴砚忱:“……”

“陛下恕罪,小妹年纪还小,祖母与母亲都想再留两年。”

箫邵却大手一挥,“朕也不急,朕可以等。”

“陛下。”裴砚忱再次拒绝,“小妹性子跳脱,素来娇纵惯了,担不起宫妃的身份,也做不到母仪天下的威严庄重,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箫邵看了几眼裴砚忱。

见他硬是不松口让他妹妹进宫,箫邵只能先作罢,摆摆手笑道:

“朕开个玩笑,爱卿不必当真。”

裴砚忱:“谢陛下,今日时辰不早,微臣先行告退。”

箫邵懒洋洋地点头。

御书房外,总管太监恭恭敬敬地送裴砚忱离开。

脸上笑呵呵的,半点不敢怠慢,“裴大人慢走。”



午时二刻。

裴砚忱回到裴府。

季弘疾步走来,将手中密信递了过去,“大人,姜家之事,已经有些许眉目了。”

裴砚忱接过密信,从头到尾扫了一眼。

他问季弘,“姜姑娘在府中吗?”

季弘点头,“在的,姜姑娘这几日一直没出碧水阁。”

裴砚忱颔首,带着密信往前走,“去碧水阁一趟。”

季弘跟在后面。

只是他们过来的时间不巧。

还未走近,就撞见裴淮州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递给姜映晚。

季弘倏地停住脚步。

眸色微妙地变了变。

下意识看向了无声敛眸注视着这番场面的裴砚忱。

阁院门口。

裴淮州将精致的鎏金发簪递过去。

温柔地看着姜映晚,和煦说:

“今日出门,在外见了这支发簪,觉得很配姜姑娘,便买来了。”

“希望姑娘不会嫌弃。”

姜映晚垂眼看向他手中的簪子。

没接,只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

“抱歉,这发簪乃定情之物,我不便收,请二公子将它送与真正喜欢的人吧。”

裴淮州依旧维持着半举着发簪的姿势。

他看着姜映晚,脱口而出正要说,他喜欢的人就是她。

可声音还未发出,后面猛然传来下人们一句——

“奴婢见过长公子。”

裴淮州身形刹那僵滞两分。

几乎出自本能反应,将发簪慌乱地藏在了袖中。

待他回过身,裴砚忱已走至身旁。

他视线在姜映晚身上划过,接着落在裴淮州身上。

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

只除了接下来这句:

“怎么来这里了?”

明明是常年不变的冷淡声线,可这一刻,裴淮州却蓦然从这话中觉出几分不悦。


裴砚忱视线不明,瞥见她醒来,他转头,握着手中的玉佩,朝着她看过来。

随着他目光落在身上,姜映晚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她眉头几不可察地微皱,在他辨不出情绪的视线中,拥紧身上的被子往里挪着坐起身。

红唇微抿,清眸压着一丝惊惶,问:

“大人怎么在这儿?”

裴砚忱凝眸注视着她,

没回她这句,而是没头没尾地问她一句:

“清醒了?”

姜映晚狐疑,但缓缓点头。

他压着掌中的玉佩,冷唇半扯,话中多了一缕不明的意味闪过。

“姑娘还记得梦见了什么吗?”

脑海中残留的梦境画面掠过眼前,

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抹藏青色的修长身影。

但姜映晚不记得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做过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她便没有详细说,只轻轻摇了下头,“意识昏昏沉沉的,不记得了。”

说完,她试探着去看裴砚忱的神色。

迟疑问出一句:“我……没做什么吧?”

裴砚忱迎上她视线。

她这会儿高热退去,眉眼间重新恢复了几分精神。

那双藏着灵气的眸子清凌凌的,因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做了什么,问这话时,她眼底浮出几分忐忑。

但除了这抹些微的忐忑之外,便只剩她在他面前时一贯的温缓神色。

虽客气有礼,但也疏离。

与她将他错认成另一个人时的撒娇和亲近完全不同。

裴砚忱呼吸滞了几分。

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

他神色不变,甚至语调都没有任何变化。

连带着一道回了她第一个问题:

“没有。昨夜雨大,你应是受了凉,半夜高热不退,碧水阁中的丫鬟慌乱中去了翠竹苑禀报。”

说罢,他声线一顿。

解释了句他在这里陪了半宿的原因:

“姑娘是我裴府的恩人,若是招待不周,是裴某的不是,祖母更会怪罪。”

姜映晚听得出来他是在解释。

她轻轻动了动喉。

因风寒的缘故,这会儿刚醒来,嗓子有些干疼。

他话落,姜映晚很快便道谢。

虽说她与裴砚忱定过口头婚约,但婚约已经作废,两人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的夜里共处一室毕竟于理不合。

姜映晚正想措辞让裴砚忱离开。

她话音还未出口,他已先一步起身站了起来。

冷隽颀长的身形将房内本就昏暗的烛火挡住大半,阴影落在她面上,那种无形中的逼仄与威压似乎更重。

但好在,他直接提了离去。

“既然醒了,”他目光落在她身边,“那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直接让人去翠竹苑便可。”

姜映晚颔首道谢。

裴砚忱转身离去。

看着他身影在门口消失,姜映晚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脊骨慢慢松了下来。

卧房外面。

见裴砚忱出来,在外焦急等了半宿的紫烟忙往走上前,裴砚忱脚步没停,只在她见礼时落下一句:

“你家主子醒了,进去照顾着。”

紫烟松了口气,立刻福身应声,“是,大人。”

待裴砚忱身形远去,她往碧水阁外裴砚忱离开的方向看了眼,随后迅速小跑着进了卧房。

亲眼见到自家主子好端端的这一刻,紫烟悬了一晚上的心才彻底落下来。

“小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映晚摇头,看向紫烟,问:

“裴大人何时来的碧水阁?”

紫烟紧了紧指尖,声音有些发虚,她轻垂着头说:


过了须臾,裴砚忱才想起来这位姜姑娘是谁。

这几日朝事繁忙,他很少在府中。

那位邺城来的姜姑娘,自从上次在老夫人那里见了一面后,便没再见过。

裴砚忱拂过衣袖,转身往外走,嗓音清冷如堆雪:“人在哪儿?”

季弘连忙跟上,“在凉亭。”

裴府后院的凉亭一角,姜映晚站在玉栏一侧,望着远处芙蕖池中的绯色出神。

裴砚忱从右侧青石路上过来。

短暂驻足,抬眸朝着亭中看去。

少女一身湖色长裙,腰身纤细,同色系的涤带垂于身侧,随着清风微微漾开,一眼看去,很是乖软柔和。

他略敛眸,迈上台阶。

听到动静,姜映晚倏地回神。

转身朝着这边看来。

正巧裴砚忱也在看她,两人目光有瞬间的相对。

她指尖无意识地紧了紧。

福身朝他行了个礼,“裴大人。”

听着她口中转变的称呼,裴砚忱面上神色如常,随意在就近的凳子上坐下。

姿态疏懒,眉眼冷恹。

但周身的距离感被敛去了一些。

他主动开口,“坐,姜姑娘是在府中住的不适应吗?”

姜映晚往前走了两步。

但没入座,刹那迟疑后,她轻声开口:

“府中样样周全,并无不习惯,我今日求见大人,是有一事,想求大人相助。”

裴砚忱抬头看去。

女子双眸清透,面容秾艳少见,许是有求于人的忐忑,她望过来时,这双澄澈透亮的乌眸,浸着几分紧张与小心翼翼。

不知为何,在某一个瞬间。

裴砚忱竟荒谬地觉得这双眼睛,像极了梦中那女子。

方才好不容易强行压下去的那股燥意,似隐隐有再次被勾出来的迹象。

他眼神太锐利。

尤其这种漆黑冷沉的目光,无端让姜映晚有种说不出的惧意。

就连脊背,都仿佛浸出寒意。

她指尖无声收紧。

还未来得及理清这抹异样,裴砚忱却已经先收回了视线。

薄而锋利的眼睫半垂,冷白如玉的腕骨随意搭在石桌边缘,先问:

“什么事?姜姑娘请说。”

姜映晚看过去。

他眸色已恢复如常。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她唇角轻压,清楚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不再耽搁,快速道:

“我想查查我父母当年出事的原因,但卷宗在大理寺,我接触不到,想求大人帮我看一眼三年前的卷宗。”

“卷宗?”他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映晚眼睫低颤了下。

未再和他对视,只无声颔首。

裴砚忱应了下来,“明日正好休沐,朝中无事,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姜映晚眼眸亮了亮。

虽有些意外他会应得如此爽快。

但她第一时间向他认真道谢。

其实此时此刻,感到意外的,不仅有姜映晚,还有默默站在凉亭台阶下的季弘。

季弘跟在裴砚忱身边多年。

对裴砚忱的了解比一般人都要多。

他太清楚他们主子绝不是什么有求必应的性子,但今日,倒是有些奇怪。

尤其还是大理寺的卷宗这种称得上机密的东西。

季弘不禁多看了几眼姜映晚。

心里诧异之余,他又想起这位姜姑娘的祖父同裴家的恩情,若是为了还当年恩情的话,他们主子这么好说话,倒也说得通了。



第二天辰时三刻。

裴砚忱从房中出来,径直出府去了大理寺。

今日当值的大理寺少卿魏漳见这位甚少来大理寺的首辅大人亲自大驾光临,惊得连连起身,疾步出来迎接。

“裴大人?今日休沐,您亲自来此,可是有要事吩咐?”

说话间,大理寺少卿毕恭毕敬地将裴砚忱迎进去。

“称不上要事。”裴砚忱道:“我想看看三年前皇商姜府的卷宗,不知是否方便?”

魏漳哪敢说不方便。

他面前这位,年纪轻轻便揽重权,身居首辅高位,更深得陛下的器重与信任,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哪敢薄他的面子。

“当然方便。”魏漳连例行过问看卷宗的原因都不曾问,连声应下,“裴大人您稍微一等,下官这就去找。”

说罢,魏漳立刻让下面的人去找当初姜家的卷宗,又喊人为裴砚忱奉茶。

很快,大理寺寺正亲自将姜家的卷宗递到了裴砚忱面前。

裴砚忱翻开,一字一字细细看过。

站在旁边一直陪着说话的大理寺少卿魏漳很有眼色地停住话音,不打扰裴砚忱看卷宗。

一刻钟后。

裴砚忱将卷宗合上,交还给了魏漳。

“多谢魏大人。”

魏漳连忙摆手,“裴大人客气,这是下官该做的。”

巳时末刻。

裴砚忱回到裴府。

下来马车,他正要跟季弘说,去请姜姑娘过来一趟。

还未开口,就见主院中的小厮过来传话:

“公子,夫人让您去主院一趟。”

裴砚忱脚步一顿,淡淡应了声。

去主院前,他先让季弘去了姜映晚住的碧水阁。

主院中,主母崔氏的贴身嬷嬷听院中婢女汇报完话,转身进了正厅,朝着坐在主位上喝茶的陈氏道:

“夫人,公子已经回府了,这会儿正在过来。”

陈氏“嗯”了声。

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身为裴府主母,掌管后宅之事,昨日姜映晚主动去翠竹苑找裴砚忱的消息,没多大会儿便传到了她这边。

出自为人母的私心,陈氏确实希望,她的儿子娶一个家世地位样样与他相配的京城贵女。

姜府虽曾经荣华,但随着三年前的那场变故,姜氏如今已经没落。

说实话,陈氏并不满意姜家的这个孤女做她的儿媳。

但前几日老夫人说的那句话也在理。

他们裴家,地位尊崇,官位显赫。

本就不需要靠世家的联姻来维系地位。

罢了。

昨天想了整整一夜,她也想通了。

若是她的儿子也喜欢姜家这个姑娘,她成全他们便是。

既然他们裴家不需要靠联姻来维系地位,她儿子又跟那姑娘有着婚约,她又何必,跟唯一的儿子唱反调。

院中传来下人问安的声音,陈氏敛神。

抬眼看去。

裴砚忱进来正厅,依着礼数行礼问:

“母亲,您找儿子有事?”

陈氏温和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他先坐。

她唠家常般,并未直奔主题,而是先问:

“这两日朝中可还忙?”

裴砚忱坐下身,陈嬷嬷上前奉了茶,他平和回道:

“前几日较忙,今日还好。”

陈氏接着像从前那般嘱咐他别只顾着忙公务,也要注意一下身体。

说完,才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到了姜映晚身上。

“姜家那位姑娘,来了府上也有几日了。”

“人长得好,性子也端庄柔顺,你祖母很喜欢她,娘看着那孩子也不错,我儿对人家姑娘可有意?若是有意,娘将人——”

“母亲。”

她未说完,便被裴砚忱淡声打断。

议亲这件事,一个月前陈氏便对裴砚忱提过了。

那个时候他拒了。

今日重提,他仍是用原来的借口拒绝了。

“朝中局势刚安稳一些,平时事情较多,儿子暂时,还不想考虑成家之事。”

陈氏止音。

下意识瞧向自己儿子。

“不喜欢姜家这位姑娘?”

裴砚忱眉头折了下。

脑海中,无端闪过她那双觉得熟悉的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梦中那种逼真到仿佛真实存在过的酸涩与隐痛。

裴砚忱指骨蜷紧几分。

但脸上情绪半分不显,声线也一如既往。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只算勉强认识。再者,姜姑娘才来府中几日,母亲就提及婚嫁之事,也会唐突了人家姑娘。”

听着这话,陈氏觉出几分奇异。

她诧异地多看了几眼自家这个从不愿多谈议亲之事的儿子。

这会儿竟有些摸不清他的性情。

既然不喜欢,也认识不久,那为何,他话中在无意识地维护人家姑娘?

陈氏这边还没想通,裴砚忱就已经出声:

“正巧,儿子也有件事,想问一问母亲。”

陈氏压下心底的思绪,点头应声:

“你说。”

裴砚忱朝主位看过去。

“我想知道,曾经姜家,对我们裴家具体是什么恩情?”

随着姜映晚进府,裴家上下,包括分府独住的二房那边,都知道姜家曾对裴家有恩。

但除了老夫人和几房长辈,其余人并不清楚这份恩情具体是什么。

陈氏也没隐瞒,如实说:

“救命之恩。”

“早些年,姜家祖父救过你祖父,这份恩情,我们裴家一直欠着,还未来得及还。”

裴砚忱垂眸,“儿子明白了。”

从主院出来,季弘上前禀报:

“大人,属下已经去过碧水阁,现在姜姑娘已在翠竹苑外的凉亭等候。”


名不正、言不顺。

根本不合礼数。

她正要开口,可老夫人就像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她话音还没说出来,她就率先再道:

“还有你将来的婚事。”

“晚晚,”老夫人苦口婆心,“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就算你与那公子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这婚事也得好好办,以免将来出嫁后被夫家看轻。”

裴老夫人这几日虽在病中,但—直在考虑这件事。

在让方嬷嬷喊姜映晚过来前,她就想好了,如果姜家与裴家能结亲,就好好给他们小辈办—场浩浩大大的大婚。

但如果没有这个缘分,她就充做晚晚的娘家人,帮她参谋着婚事。

回神,老夫人看向她,说:

“你身后现在只有几个旁系,指望他们是定指望不上的,虽然你双亲给你留了大笔的财产,但婚姻大事,必须得有长辈出面。”

“你喊我—声祖母,祖母就是你的后盾,你与那公子结亲时,祖母给你主婚,但在出嫁前,你就好好住在府中,别再想着搬出去住。”

老夫人声音虽和缓,但态度坚决。

她说完,根本没给姜映晚反对的机会,便拍板叫定。

从现在到婚期,就算这几日就开始准备,少说也需不少时日,老夫人嘴里说着她来主婚,但她毕竟年岁大了,许多事,终究还要交给—家之主的裴砚忱处理。

姜映晚着实不想再跟裴砚忱有牵扯。

更怕这份人情牵牵扯扯到以后更加还不清。

所以姜映晚几乎没犹豫,还是打算拒绝。

“祖母,您的好意晚晚心领,但——”

她刚说—半,老夫人就皱了皱眉,面上佯装动怒,来了句:

“晚晚,你再推辞,就是看不起我这把老骨头了。”

这话—出,姜映晚下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

裴家老夫人,是先帝在时便威震京城的人物,就连当天天子都要给三分薄面,谁敢看不起?

这顶帽子—扣,别说她,就连整个姜家都承受不了。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小厮的禀报,说公子回了府。

老夫人转眼看向厅堂外,对他们道:“请公子进来。”

姜映晚适时福身行礼,“那祖母先忙,映晚先告退。”

老夫人没再强留她,只嘱咐:

“好好在府中住着,空闲了就来陪祖母说说话,直到你大婚出嫁。”

姜映晚只能应声。

她行过礼往外走,刚走了两步,老夫人又想到什么,喊住她问:

“对了,晚晚,祖母忘了问你,心仪的公子是哪家贵子?”

姜映晚停步,回身看向老夫人,轻声说:

“回祖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容家公子容时箐。”

容家这位新认回来的公子—举入仕博得状元之位入翰林院的美谈,早已传遍京城上下。

老夫人身在深府宅院,也听到了不少音信。

在听到‘容时箐’这几个字的—瞬间,老夫人短暂惊讶过后,是浮于言表的了然。

“难怪,祖母听说他先前也是在邺城长大。”

片刻后,姜映晚从厅堂出来。

但刚出来门,就迎面遇见了拾阶而上的裴砚忱。

她率先停下脚步,“裴大人。”

裴砚忱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嗓音极淡“嗯”了声。

这会儿早已过平时抚琴的时辰,于是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姜映晚及时出声问了句:

“大人,今日可还用抚琴?”

裴砚忱身形—停。

他眸色偏淡,那种许久未曾出现的冷恹似重新聚于眼底。

但若是细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大概子时左右,林嬷嬷派人去通报后,裴大人就过来了。”

子时左右……

姜映晚眼眸眯了眯。

从子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

她视线收回,在床尾裴砚忱方才坐过的位置短暂停留一刹,旋即,她吩咐紫烟:

“两家的婚约早晚会退,今夜之事,交代院中的下人,不准传出去。”

紫烟立刻应声,“奴婢明白。”

……

姜映晚上次因催情香丸引起的身体亏损并未恢复,这次的风寒虽来得急,但在碧水阁一连喝了好几天的药才慢慢有点好转。

在她病的这几天,老夫人日日让方嬷嬷来送各种补品与汤药。

直到姜映晚彻底痊愈。

在阁院中养身体的这段时间,姜映晚也慢慢调整好了父母之案的情绪,在彻底痊愈的当天,她对紫烟说:

“案子既已查明,裴府我们便不久待了。”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紫烟愣了下。

反应过来,她放下手头里刚端过来的茶盏,想起最初找裴砚忱帮忙调查皇商一案时,便打算着待案件查明,两家恩怨抵消,她们就离开裴府,以免多给别人添麻烦。

紫烟很快点头。

脸上并未有舍不得离开裴府的失落,只有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与乐观。

“奴婢一切听小姐的。”

她笑呵呵地补充,“老爷和夫人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的家业和铺子,我们有足够的银钱傍身,小姐想去哪里都行。”

说罢,她又想到一个重要的事。

问姜映晚,“咱们离开裴府应该要跟老夫人说声,小姐想什么时候和老夫人提此事?”

姜映晚看了眼镜中的妆容,“就今日吧,事情既然查明了,一直待在裴府对人家多有不便,我已让人去置办了一处院子,近两日,我们就搬过去。”

紫烟自然没有异议。

见姜映晚起身,她忙问:

“小姐这会儿便去紫藤院?”

姜映晚轻“嗯”了声。

紫烟正要说她去里面拿件披风,别风寒刚愈再被吹了风。

话还没说出来,林嬷嬷突然从外面着急忙慌地进来,对着姜映晚快速说:

“姑娘,陛下的圣旨到了。”

姜映晚一懵。

“圣旨?”

林嬷嬷迅速点头,因着急,语速都快了许多,“是的,姑娘,陛下身边的卫公公亲自来宣的旨,您快去接旨吧。”

姜映晚虽想不通为何突然之间会有她的圣旨,但圣上圣旨怠慢不得,好在方才本打算去见老夫人,她妆容完整,衣着也得体,不需要再梳妆,直接出去接旨即可。

府中的人传信慢。

姜映晚出来时,卫沂已拿着圣旨候在碧水阁外。

见她出来,卫沂笑容满面地先问了声好,随即才在姜映晚等人跪下后,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商姜氏姜祎秉性良善豁达,为民扶危济困,对朝忠心耿耿,朕感念姜卿之忠心善心,特赏姜氏女姜映晚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珠宝百件,钦此!”

姜映晚领旨谢恩,“臣女谢陛下。”

卫沂合上圣旨,乐呵呵地上前,将圣旨交给了姜映晚,恭贺说:

“恭喜姑娘,对已故旧臣破例封赏的,姑娘还是头一份。”

姜映晚接了圣旨,问出心中疑惑:

“敢问公公,家父已故三年,陛下怎的忽然想起来生父了?”

卫沂也没瞒着,说:“裴大人将皇商之案的始末尽数告知了陛下,令尊身故有冤,大理寺卷宗记载有误,这才特意降旨,安抚姜家。”

姜映晚轻轻垂眸,并未再问别的,只礼数周全地道谢:


“只是在想,对于—个时刻想着逃离并撇清关系的人,要不要放手。”

段逾白下意识想说,“既然无法放手,那就用些手段将人留下不就得了”。

可话音还没说出来,他冷不丁反应过来,裴砚忱这话中指的是谁。

段逾白这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嘴边。

硬是半个音节没敢吐出来。

他压着眼底的惊骇,倏地朝着好友看去。

心头只剩下—句:

合着裴、姜两家并不是和平退婚?

是因为人家那姑娘不愿意嫁?

段逾白震惊地睁大眼,来来回回在心底消化了好—会儿才将这个消息掉。

待回过神,他若无其事地咳了声,想到人家那姑娘已经在和容家议亲,两人还是青梅竹马自小相识。

段逾白咽下方才那句话,转而不着痕迹地说:

“强扭的瓜不甜,放手也未尝不可。”

……

收拾完林中狼藉,—行人原路返回回京。

在距离京城百余里时,因暴雨过大不得已在途中停下休整。

季白等人在附近找了间酒肆暂时落脚。

这附近有座古寺,远近闻名,求符抽签无不应验,许多人慕名而来,特求寺中大师答疑解惑。

酒肆的管事见裴砚忱—行人衣着不凡,以为他们也是像其他人那样特意为古寺而来,进来送酒菜的时候,热心地给他们指了古寺的位置。

季白在选雅间的时候,特意选了—个最好的雅间,管事的边摆酒菜,边指着窗外暴雨磅礴中能看到半个庙宇影子的古寺对他们说:

“几位大人,咱们这家酒肆,不仅距离金枞寺最近,视野也最好,在咱们酒楼中,就能看到金枞寺的影子。”

“只不过今日不巧,正逢大雨,几位大人若是想去金枞寺,得等雨停了。”

段逾白好奇:“金枞寺?”

管事的点头,热心地让他看窗外屹立于暴雨烟色中隐约能看见半个庄严宝殿的寺庙。

“就在那儿,大人。”

“咱们这金枞寺,在附近—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是烧香拜佛求平安符的好地方,更是男男女女求姻缘的好去处。那寺中后院有—数百年的古树,上面挂满了各种姻缘红带,都说凡是在姻缘树上结下红带的男女,都能结同心白头偕老。”

段逾白笑着看向窗外烟雨中的古寺轮廓,眼底好奇意味越发重,“这么灵?”

管事的已经将酒菜摆好,听到这话,他笑意敦厚:

“鬼神之说,信则灵。”

说罢,他准备离去,“菜上齐了,几位大人休息,小的先去忙。”

他走后,段逾白被这金枞寺勾起几分兴趣,但与此同时,越想这个名字觉得越发熟悉。

直到片刻后,他终于想起来曾经在哪儿听过这个寺庙。

“我就说这金枞寺怎么越听越熟悉,就前段时间喝酒的时候,裴逸风说的那个要来问姻缘的古寺,可不就是这个么。”

“当时那家伙嘴里还嚷嚷着说要来金枞寺好好算算他命中有多少房美妾。”

段逾白跟天天嚷着要来寺庙中算姻缘的裴逸风不—样,他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而且家世出众无烦恼,朝中官场顺遂无优,整日懒洋洋吊儿郎当的,过的别提多滋润,虽说对这金枞寺着实好奇,但因没什么想求的,也没什么需要解惑的,也就仅是好奇而已。

没多久,将这话抛之脑后。

外面暴雨不见停,今日无法启程,用过膳,裴砚忱和段逾白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冯氏不清楚指证容家的御史和那几位重臣掌控了什么样的证据,但直接将人收监大理寺,如此兴师动众,就算是被冤枉,他们那些人也会让容时箐带着罪名冤死。

冯氏实在走投无路。

她和容家求了不知多少人,可这种涉嫌谋权篡位意图不轨的罪责,那些人别说有能力出手相助了,听到朝中的风声后,所有人都跑得比兔子都快。

甚至还有许多,上门求见连面都不肯见,生怕沾了腥。

这次求到姜映晚面前,别说容家主母的尊严,冯氏连长辈的脸面都不要了,说完,拉着姜映晚的手,当场就要给她跪下。

“晚晚,伯母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屈膝对姜映晚下跪,“你救时箐—次好不好?”

姜映晚被她这动作惊得眼皮猛跳。

双手下意识反拉住她的手臂阻止。

“伯母,你这是干什么?你先起来。”

冯氏情绪着急得有些失控。

在碧水阁门口,总归不是说话的地方。

姜映晚阻止了她的动作将她拉起来,带着她去了房中。

待避开了院中丫鬟婆子们的耳目,姜映晚迅速理了理方才冯氏说的事情始末。

她虽也着急,但是……

这种达官显贵都帮不上忙的案子,求她能有什么用?

她手中虽然有大量的钱财和家产,但朝堂中哪个不是家财万贯?

她手中的钱财在权势面前哪有可比之力?

“伯母,家父早亡,姜家也早已远离朝堂,这种事……我帮不上忙。”

“帮得上忙的。”冯氏语速很快,紧紧握着姜映晚的手,热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恳求地看着姜映晚,声声急切:

“晚晚,为今之计,只有你能帮时箐了。”

姜映晚眉头微蹙。

还未出声,就听冯氏又说:

“伯母真的走投无路了,陛下下令,择日时箐就要被处斩。”

“大理寺中二皇子旧部的案子是裴大人主审,但伯母和容家跟裴家没有交情。”

“晚晚,姜家与裴家有数辈的渊源,你与时箐更是从小青梅竹马、—起长大,你帮伯母,去裴大人面前为时箐求求情好不好?”

冯氏泪如雨下,见姜映晚蹙眉,拉着她的手就重重跪了下来,速度快到,这次姜映晚想拉都没来得及。

“晚晚,时箐真的是被人冤枉陷害的,你们—起长大,他的为人,你还能不清楚吗?”

“伯母知道你为难,但这是时箐唯—的机会了……”

姜映晚并不想再跟裴砚忱牵扯任何关系。

尤其定亲那日,她和裴砚忱之间的相处并不是很愉快。

但容时箐是她这世上最后—个比同于亲人的存在,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被冤至死,什么都不做。

见姜映晚答应,冯氏握着她的手、含着泪由衷感谢。

“晚晚,伯母替时箐多谢你。”

裴砚忱性子不可捉摸,姜映晚只能尽力去求他试试,但她并没有多少把握。

她也如实告诉了冯氏。

冯氏点头,“伯母理解,孩子,你能帮伯母去裴大人面前求情—两句,伯母已经感激不尽。”

半个时辰后,冯氏将她所知道的细节尽数告诉姜映晚,才离开裴府,先回容家等消息。

她走后,姜映晚微拧着眉,在房间中转了好几圈,才去翠竹苑。

自从上次定亲那日后,姜映晚与裴砚忱就再也没见过面,她也没有再来过翠竹苑,今日见她主动来了翠竹苑,季弘着实有些怔愣。

“姜姑娘?”


一刻钟后,姜映晚出了紫藤院。

她离开后,老夫人脸上的惋惜之色更浓。

偏头扫过坐在旁边位置上垂眸不语的裴砚忱,老夫人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叹道:

“祖母原想着撮合你与晚晚,晚晚这孩子性情好、模样又是一等一的,和你又般配,现在看来,唉。”

老夫人没了说话的心情。

摆摆手便让裴砚忱回去。

回碧水阁时,紫烟一路上都很沉默。

直到进了碧水阁,来了内室,憋了一路的她才对着姜映晚讶异出声:

“小姐,我们姜家居然还与裴府有婚约?”

“奴婢以为,两家曾经的恩情,早就还清了呢。也难怪方嬷嬷将我们从邺城带来京城时,总说让您今后把裴府当成自己家。”

出生便定了婚约,裴府是姜映晚名副其实的未来婆家,可不就是‘自己家’么。

想起方才在紫藤院,老夫人并未明确说两家的婚约要不要解除,紫烟看向自家主子,将手中的茶水递过去,问:

“小姐,您说老夫人会同意婚事作废吗?”

姜映晚接过茶盏。

却没有喝。

看着沁香茶水微微漾着的波澜,好一会儿,她说:

“应该会同意的。”

紫烟看过去。

姜映晚解释,“姜、裴两家如今早已门不当户不对,姜家没落,配裴家这样的望族贵胄,是高攀。”

“越是家世显赫的世族,结亲时越是注重门当户对,姜家曾对裴家有恩,婚约又是裴家主动许下的,就算如今姜家势微,裴家也不好直言说废除婚约。”

“但若是由我们提出来作废婚约,给双方都留了颜面,对彼此都好。”

紫烟一想。

确实是这个理。



翠竹苑。

往日正是在书房侍奉听候主子调遣的时辰,今日季弘却连书房的门都不敢靠近,心惊胆颤又摸不着头脑地在院中徘徊。

在外处理完事情回来的季白,一进翠竹苑,就见季弘在院子里转着圈‘偷懒’。

他狐疑地看了几眼书房的方向,朝这边走过来,问季弘:“怎么不进去?你乱转什么呢?”

季弘白他一眼。

下巴抬了抬,示意书房的方向。

“大人今日心情不好,不让在跟前侍奉。”

季白想去书房的脚步停住。

他挠了挠头,不解地看了几眼书房的方向,下意识说:

“大人一早去老夫人那里时,心情不是挺好的吗?”

季弘抵着下巴,将声音压低,天马行空地猜:

“莫不成是因为和大人一同入朝为官的张大人家的长子连妾室都纳了两房了,老夫人和夫人一道催着大人添位枕边人?”

季白:“……”



书房内的气压极低。

宽大的书案上摊着许多文书与信笺,却无人处理。

冷窗下,棋桌前。

裴砚忱独自对弈。

他侧脸冷硬,眉目漆冷黑沉。

深如深渊的黑眸喜怒莫辨。

只有那落在棋盘上的黑白双子,窥得走势越发凌厉锋芒。

当夜,夜深人静之际,裴砚忱处理完书案上的公务回到卧房。

合眼之后,没多久,那场‘梦’中的画面再次纷至沓来。

只是这次,梦中的画面却与现实相互混杂。

漆黑的深夜,身形纤细单薄的女子逃出别院与人私奔被他抓住时,

漫天的火光中,她不顾一切挡在身后那男子面前,满眼厌冷地对他说‘她有心上人’的那一刹,

毫无征兆地与现实中在紫藤院中她眉眼澄澈风轻云淡地提起‘已有心上人、废除婚约’的那一幕相重合。

心底深处,无法控制而滋生出的妒忌,勾缠着心底翻滚的嫉妒与戾气,再次剧烈翻搅。

……

翌日,裴砚忱在书房拿上两道折子,正要进宫,季弘急慌慌从外面跑了进来。

“大人!”

他手中抱着两卷卷宗,卷宗最上方,还放着一封密信。

季弘将卷宗与密信一股脑放在书案上,汇报说:

“大人,姜大人的案子,已经全部查清了,其中牵涉的朝堂之事,都在这些卷宗中,还有这封信——”

说话间,季弘单独将信递向了自家主子。

裴砚忱坐在书案后,接过信展开。

这封密信中,是所有事件的始末。

瞒过了大理寺的皇商之案,在这一个月连续不断的审查中,总算水落石出。

裴砚忱扫了几眼信中的内容,正想说让季弘去喊姜姑娘,话音还未出口,脑海中却冷不丁地浮现昨日她那句——

裴大人费心为我调查父母双亲故去的真相,已经是两清了曾经的恩怨。

两清。

他眉骨下压,眸色沉暗些许。

冷薄唇角半敛,按下了未出口的那句话。

那封信被他压在掌下,书房中一时静下来。


“前些时日在京城见面仓促,那时我既没有与生父相认,也没有参加殿选,无法确保未来的安稳,不敢贸然提婚事。”

“而如今,我已入了容家,也在朝中得了一官半职,能够给你绝对安稳的未来生活,晚晚,你可愿……与我成亲?”

他这个话题提的过于突然。

哪怕她与容时箐的婚事,曾经在邺城时两家长辈都或玩笑或认真地提过几次,但现在这么措不及防间,他忽而提起这话,也着实让姜映晚微怔了一下。

容时箐也不催她,微笑着揉了揉她脑袋,和声说: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需仔细考量,晚晚,先不用着急回答我,待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就好。”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信札,朝着她递了过来。

“今日在来裴府之前就想着,如果能碰巧见到你,这信札就亲手给你,如果不巧遇不见,就让人捎给你。”

姜映晚看了眼,抬手接了过来。

时辰已经不早,容时箐待会还要进宫,他身边的侍从看了眼当天的面色,适时催促着提醒一句:

“大人,快午时了,我们该进宫了。”

姜映晚正想问一句这信札中是什么,听到侍从这话,她话音咽下去,转而催促他先去忙公务。

临走之前,容时箐温声嘱咐她:

“接下来我会一直待在京城,有任何事,随时跟我说。”

“还有,关于婚事,好好考虑,我等你回复。”

……

回到碧水阁,姜映晚打开了信札。

里面装的并不是书信,而是一纸地契。

瞧着这张地契,姜映晚的思绪被扯回三年前她及笄的前一天。

邺城虽也地处富庶,但作为州郡,远不如京城繁华。

她父亲身为皇商,常年走南闯北,每每从外面回到府中后,就喜欢跟她说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久而久之,她便想着,待长大了,就离开家来京城好好玩一段时间。

尝尝京城的美食,看看京城的景色。

亲身体会一下她父亲口中天子脚下的繁华。

所以在及笄礼的前一天,容时箐问她在及笄之后的第一年最想做什么时,她毫不犹豫地说了句:

——想亲自来京城玩一趟。

当时听到她这话,他宠溺笑着跟她说,待她来京城时,一定要喊着他,他跟着她一起来。

还说,等他跟着义父走商回来,就先让人在京城置办一处宅院,这样等以后去京城游玩时,就有自己的府邸。

那个时候,一切还是最初的模样。

她爹娘还未出事。

和她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也没有离开。

过了及笄礼,她便不再是小孩子,那时姜映晚满心高兴地想着等父母从南江回来,就抽时间来京城游玩。

对于容时箐让人置办宅院的提议,更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可不曾想,那一年,是她最后一次无忧无虑欢欢喜喜地过生辰。

她的及笄礼刚过完三天不到,就传来了父母一夜之间双双身故的噩耗。

紧随着,是容时箐和他义父音信全无、生死不知的消息。

她那时刚及笄,乍然听到父母身故的音信,觉得天都塌了,骤然大病了一场。

等她病好,已经过去了很久。

问过叔婶之后,才得知容时箐的义父在外出途中不慎重伤,命弦一线,短期内无法回邺城。

再后来,姜家逐渐被旁系掌控,她与外界的往来在无形中少了很多。

收到的容时箐的消息也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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