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顾华菁白凌天的其他类型小说《彪悍王妃已上线,王爷却总宠她如宝? 番外》,由网络作家“一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顾华菁敷衍的笑都有些扯不出来,沈立轩的态度太诚恳了,堂堂一个宁侯府世子,姿态摆那么低、那么谦虚,自己身后的丫头脸上都露出了不忍来。顾华菁于是又坐了回去,她不躲总行了吧?反正这儿景色确实美,多一个人,当他不存在也是一样的。一旁的沈立轩心里百转千回,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何顾华菁会是这样的态度。她才刚刚跟白家和离,正是饱受流言蜚语之苦的时候,虽然她表现得并不在意,可女人嘛,又有几个会真的不介意?自己一个宁侯府世子跟她走得近,她难道不应该高兴?怎么说自己的身份跟白凌天比起来,暂时还是有些优势的!两人默默无言地赏景并不是沈立轩的本意,他看了看时辰,这会儿,兰园那里该是热闹了。“顾姑娘,您得了这朵芙蓉,为何不去兰园看看呢?”顾华菁碰了碰发上的芙蓉...
《彪悍王妃已上线,王爷却总宠她如宝? 番外》精彩片段
顾华菁敷衍的笑都有些扯不出来,沈立轩的态度太诚恳了,堂堂一个宁侯府世子,姿态摆那么低、那么谦虚,自己身后的丫头脸上都露出了不忍来。
顾华菁于是又坐了回去,她不躲总行了吧?反正这儿景色确实美,多一个人,当他不存在也是一样的。
一旁的沈立轩心里百转千回,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何顾华菁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才刚刚跟白家和离,正是饱受流言蜚语之苦的时候,虽然她表现得并不在意,可女人嘛,又有几个会真的不介意?
自己一个宁侯府世子跟她走得近,她难道不应该高兴?怎么说自己的身份跟白凌天比起来,暂时还是有些优势的!
两人默默无言地赏景并不是沈立轩的本意,他看了看时辰,这会儿,兰园那里该是热闹了。
“顾姑娘,您得了这朵芙蓉,为何不去兰园看看呢?”
顾华菁碰了碰发上的芙蓉花,淡淡地笑了笑,“为何要去呢?”
“芙蓉花是簪花宴上最为尊贵的花,主家将花给了谁,那人必定会成为簪花宴上的贵客,你瞧,若不是宁侯府的腰牌,我也是不能随意接近你的。”
原来是这样?顾华菁就说嘛,明明不少人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却忍着不过来,是因为芙蓉花?
“兰园这会儿该是才女们一展才情的时候,你既然戴了芙蓉,便可随意要求那些女子展示才情,你手里的这朵芙蓉花可以相赠,得了芙蓉花,便是簪花宴上最大的赢家呢。”
“……”真的假的?顾华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通常这种权利不是应该给德高望重的仗着吗?怎么何夫人……
顾华菁忍不住问,“那若是、若是我没将花给出去呢?”
沈立轩笑得无害,“那也是人之常情,在下也觉得,顾姑娘是最有资格拿这朵芙蓉的。”
“……!”顾华菁吞了一下喉咙,从容不迫地站起来,脚下却如生风一样,“我们去兰园。”
一阵淡淡的香气飘过沈立轩的鼻间,他凝神轻嗅,却什么也嗅不到了。
摇着扇子,沈立轩慢吞吞地跟在顾华菁的身后,她怎么没注意到自己的赞美呢?
他说顾华菁是最有资格得芙蓉的,可是真心话呢。
走到兰园门口,顾华菁耳边就已经听见了丝竹之音。
往里走,一个凉亭周围聚了不少人,其中一个姑娘正在抚琴。
琴音缥缈悠长,动人心弦,不少男子的脸上都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来。
顾华菁觉着那个姑娘有些眼熟,认真想了想了,她确实见过,二嫂口中琴棋书画样样拿手的方婉馨,果然是才女!
一曲终了,仿佛余音绕梁,方婉馨收回手,有不少人的眼里仍然是沉醉。
顾华菁想都没想,摘下发髻上的芙蓉花,径直地往凉亭中走。
才女嘛,琴弹得这么好听,关键是人真的很美,这朵芙蓉当仁不让!
方婉馨抬头,看着向着她走来的顾华菁,眼里闪过惊异。
“方姑娘才情动人、才貌双全,这朵芙蓉还请姑娘收下。”
四周投来艳羡的目光,才这个时辰,方婉馨就能赢得芙蓉花,那么接下来她必然会成为焦点。
能娶一个簪花宴上的芙蓉花魁,对男子来说有莫大的诱惑力。
方婉馨定定地看着顾华菁,顾华菁笑得温柔可亲,丝毫没有任何破绽。
“方姑娘为何不接过去?难道觉得小女子没有资格送出芙蓉花不成?”
顾华菁声音低低的,仅她们二人能听见。
她话音刚落,方婉馨白皙地手便将花接了过去。
手里一空,顾华菁立刻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若不是沈立轩,她估计这能将这朵芙蓉一直戴到结束……
这么一想,顾华菁对沈立轩的排斥稍稍渐淡了一些,不过她更感谢方婉馨。
有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才能让芙蓉花名正言顺地给出去。
“方姑娘真真是绝色又善良,往后谁娶了姑娘,就是谁的荣幸呢!”
顾华菁态度诚恳,恨不得用最美好的词赞颂,引得方婉馨咬了咬嘴唇,面上多了两抹红晕。
顾华菁眼睛都看直了,真是美人啊!含羞带怯的时候,美貌度提升了好几级。
怪不得人都说秀色可餐,这会儿看着方婉馨,顾华菁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还是青梅善于察言观色,察觉到小姐眼神有些不对劲,立刻将人往旁边拉了拉。
“小姐,后面还有姑娘要表演才艺……”
顾华菁眼睛亮亮地盯着方婉馨,从善如流地走到一旁。
后面果然有别的女子走出来,或吟诗作对,或抚琴作画。
只是似乎大家比之方才,已没有那么热情,许是芙蓉花已名花有主的关系。
“顾姑娘似乎与我想象中,并不太一样呢。”
顾华菁转头,方婉馨神色微淡,并不在意周围灼烈的眼光,走到她的身旁站着。
离得近了,更是美色逼人,顾华菁眼睛里放着光,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谄媚起来。
“是吗?那么方姑娘想象中,我该是什么样的?”
“固执,偏颇,冥顽不灵。”
“呃……”
美人毫不犹豫吐出来的词,让顾华菁小小地伤心了一下,不过若是让她来形容曾经的顾华菁,她的用词肯定还要更加激烈。
这么想着,方婉馨已经是口中留情了。
“我本想看看传说中的顾家四小姐,究竟有多蠢笨,却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方婉馨悠悠地转过头来,“那么之前的传闻,莫非都不属实?”
这个……顾华菁也想否认,只是做下那些事情的,也确实是自己。
她只能尴尬地笑笑,“人总有失足之时,我既能及时醒悟,也不算太蠢笨,不是吗?”
方婉馨居然掩着唇笑了起来,浅浅的笑意让她染上淡淡的暖意,如同冬雪初融一样,令人眼前一亮。
美人就是好看啊……顾华菁经不住也笑起来,眉眼清澈明亮,阳春白雪似的甜蜜美好。
她们两人站在一处,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这会儿两人相视而笑,就仿佛发着光一样,凝聚了整个兰园的美丽。
方婉馨有不少好友闺蜜,很快从顾华菁的身边离开,顾华菁有了美人作陪心里已是十分满意,打算继续找个地方窝着赏风景。
只是她脚步刚动,面前已是站了一个人。
顾华菁以为又是看她不顺眼的姑娘们来找茬,却不想,竟然是个男子。
也是,何夫人将那朵芙蓉给了自己,若是还有人想来找麻烦,便是不给何府面子,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这个男子是什么意思?
“顾姑娘,在下唐千,姑娘有礼了。”
唐千施礼,抬起头来,脸上是和煦的笑容,“在下听闻顾姑娘才情过人,特别是诗词歌赋极有天赋,不知道能不能有幸与姑娘探讨一番?”
唐千礼数周全的话,在顾华菁的脑袋里自动翻译成:咱们能聊聊培养下感情吗?
顾华菁立刻笑得客客气气,“唐公子过奖,小女子雕虫小技就不献丑了,那里那位姑娘正在作诗一首,唐公子若是感兴趣,可以前去瞧瞧。”
“顾姑娘不必过谦,你曾经也是京城四大才女之一,何必妄自菲薄呢?”
“今时不同往日,唐公子若无别的事,小女子先告辞。”
从始至终,顾华菁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不失礼,却疏离。
唐千还想说什么,顾华菁已经绕过了他,他眼中有些遗憾,若没有白家的事情,顾华菁这样矜持漂亮,他可真是愿意求着娘将她娶回去呢。
手里的大麻烦解决掉,顾华菁觉得一身轻松。
她能感受到何夫人的好意,给了自己上宾的身份,免遭一些流言的侵扰。
可是为什么有些人,总是会莫名地往自己身边凑?
顾华菁停住脚步,离她不远的地方,沈立轩玉树临风地站着,朝着她春风化雨般微笑。
这已经不能用偶然来形容了,沈立轩此人出现在自己周遭的频率太高,顾华菁想装作不知道他的心思都做不到。
她闭了闭眼,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漂亮的菱唇轻抿,平静地走过去。
“顾姑娘同那朵芙蓉十分相称,为何给了人呢?在下觉得,顾姑娘才是与之最相配的人呢。”
“是吗?”
顾华菁扬了扬眉,“沈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立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跳得快了些许,他面上沉静地将身后的小厮屏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青梅和绿枝也没跟上去,不过她们可不觉得小姐是想跟沈公子表露倾慕之意。
事实上,小姐在见到沈公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见到方姑娘时那样真诚……
“顾姑娘有话请直说,在下必定洗耳恭听。”
顾华菁点点头,“那么,小女子也就不绕弯子了,沈公子是不是喜欢我?想追求我?想娶我为妻?”
沈立轩一口气梗在喉咙口,翩翩君子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他没想到顾华菁竟然会说得如此直白,这个、这个不应该啊,哪儿有女子会突兀地说这些的?
顾华菁觉得药粥的温度差不多可以入口了,再凉的话会削减药效的,于是十分干脆地回答,希望这人能赶紧离开。
白家大少奶奶楞了一下,似是没听清楚。
“顾四小姐当真没有什么要申辩的?你之前在老夫人面前又哭又闹,有悖孝道地顶撞老夫人,这会儿又不想解释了?”
“我解释了,大嫂会相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你若是……”
白家大少奶奶刚想语带嘲讽的说话,又听见顾华菁悠悠地说,“那不就得了,我也省得浪费那个口舌,大嫂请回吧。”
被打断话的白家大少奶奶脸皮僵硬了一阵,眼里忽而闪过一丝光。
“顾四小姐莫非这场病还没好?不过你既然没什么要申辩的,可别怪我不近人情了,这事儿说到哪里去都是白家占理,我便照直了办就是!”
丢下狠话,白家大少奶奶甩着充满香气的帕子转身就走,这种阴里阴气的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待。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顾华菁慢悠悠地舀着粥往嘴里送。
一边站着的田嬷嬷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出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愤恨。
顾华菁是因为什么事情连病重卧床都没人管,原因田嬷嬷已经跟她说过了。
嫁入白家三年了,顾华菁仍旧是完璧之身,这对所有出嫁女来说其实是种耻辱来着。
白家本就对顾华菁不喜,特别是老夫人,若不是怕得罪了顾家,早在白凌天去往边防的时候她就想将顾华菁给弄死了!
顾华菁在白家委曲求全小心翼翼,却仍旧得不到任何笑脸。
然而她仍旧寄希望于白凌天,希望他回来以后可以跟她和和美美的,因此咬着牙受着白家的苛待。
白家见她如此做派,更加变本加厉,竟然诬陷她与人有染,说她耐不住寂寞,同府中的小厮暗通曲款!
被白家抓住的小厮居然“心存懊悔”承认了,于是白老夫人盛怒,一气之下要将顾华菁给休了。
顾华菁抵死不从,这才有了顶撞长辈这一出。
真是没眼看!这种手段也拿出来用,很明显是顾华菁的妥协让她们有恃无恐。
“小姐,你看这事儿……大少奶奶之前就对你多番看不顺眼,这回全权交给她来处理,怕是……”
顾华菁将粥喝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怕是要将我休出去?”
田嬷嬷虽没应声,但脸上的担忧正是这个意思。
“嬷嬷,我说了以前是我不懂事,可是这人一旦想开了,便会少了许多瞻前顾后的软弱,我连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在乎能不能继续做白家的媳妇?”
“可是小姐,被休弃的女子……往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所以只能仰仗嬷嬷了。”
田嬷嬷满脸诧异,只见顾华菁的脸上一点一点扬起笑容来,“若是能早些让顾家人得知我的处境,这休妻怕是就休不起来的,不是嬷嬷说的吗?咱们顾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田嬷嬷忽然间充满了干劲儿,事关小姐往后的处境,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为小姐做成了这事儿才行!
顾华菁对此喜闻乐见,田嬷嬷瞧着是真心对她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顾华菁太让人失望的缘故,田嬷嬷一直没什么精神气儿。
这会儿虽然她们仍旧在这个破院子里,可顾华菁却觉得嬷嬷变得精神焕发了,真是一件好事儿。
白家大少奶奶来了那一回之后连着两日都没有动静,第三日的时候才来了人,要请顾华菁去主屋一趟。
顾华菁身上是有禁足令的,哪怕是病好了也不能出这个院子。
于是她虽然觉得有些麻烦,能走出去还是挺让顾华菁开心的。
跟着主屋的丫头,顾华菁沿着抄手回廊慢慢走,石砖漆柱,青瓦白墙,白府里的雕琢摆设都可圈可点,让顾华菁这个没什么古典底蕴的人由衷地惊叹。
而田嬷嬷又说了他们顾家更是不得了,顾华菁心里暗暗咋舌,难不成顾家比这还要更华贵不成?
“顾四小姐还请稍后,容奴婢进去通报老夫人一声。”
绿衣粉袖的丫头显得有些敷衍地拜了拜,晾着顾华菁和田嬷嬷两人在院子门口等着,她进门一转身走远了。
白家从上至下,除了暗暗埋汰顾华菁的时候会阴阳怪气地称呼她“二少奶奶”,其余时候都一律喊她顾四小姐。
想来应该是白老夫人的意思,并不承认她是白家的人。
顾华菁可一点儿不觉得别扭,她也不愿意无端地冠上别家的姓氏。
“老夫人,顾四小姐在外面候着了。”
“让她等着!佩佩说她不过是在装病,真是太可恨了!她怎么就没有病死呢!”
白老夫人靠坐在主屋正中的椅子上,身上穿一件蜜色绣万佛文的衣衫,稳重华贵,头上戴一块同色的抹额,用了金线绣出繁复的纹路,中间嵌着一颗碧绿的玉石,低调华美。
不过白老夫人这会儿脸色可不好看,抖着脸皮用不堪入耳的话表达对顾华菁的唾弃。
一旁的白家大少奶奶杨佩佩在一旁帮着腔,极尽所能地描述自己那日在顾华菁那里遭到的待遇。
“老夫人您是不知道,那个顾华菁一脸不耐烦地将孙媳赶出来,还说什么她没什么话好辩解的,她当然不能辩解,那可是实情!”
在她们二人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妇人,烟霞银罗裳,头上戴着累丝珠钗,脖子上挂着一串儿嵌金珠白玉珠链,满是雍容贵气。
这会儿这位夫人眉间轻轻地皱了皱,“娘,您当真要将、要将顾华菁休出门去?”
骂得正顺口的白老夫人眉头一竖,“怎么着?你还挺满意这个儿媳妇是不是?!若不是她,天儿能离家三年也不回来看看?!”
“媳妇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被休的女子,往后的日子……”
“呵呵呵”,白老夫人指着妇人扭头对杨佩佩冷笑,“你瞧瞧,这就是我为何将这事儿交给你的缘故!看看你这婆婆心里多慈软?当初顾家非要将那不要脸皮的东西塞进来的时候,可顾着咱们白家往后的日子了?”
杨佩佩赶忙笑着安抚,“老夫人息怒,娘向来是性子软和之人,只不过连孙媳也心疼远在边防的二弟呢,吃苦受罪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因为这事儿跟自己怄气,二弟的性子可是最像老爷子的呢。”
白老夫人一听这话眼睛里立刻蓄上了泪,抓着杨佩佩的手背重重地拍了两下,“还是你这丫头明白!我呀,一想起天儿当初宁死不屈的样子,我就恨不得赶紧把那个丧门星给赶出去,若是她一直在府中,我兴许到死都见不到我的天儿了……!”
白夫人赶忙站起身,在老夫人的面前跪下,“娘,媳妇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老爷前两日提了提,最近顾家那几个儿子似是要得了重用,媳妇是怕休出去之后顾家会不轻饶咱们呐。”
“我管他受不受重用!那个贱人反正现在是不肯抹黑咱们家的,她怕天儿不要她,不过如烟啊,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本就没想着放她回去……”
白夫人眼瞳猛地一缩,不安地抬头去看白老夫人,却见她终于挥了挥手,让人去将顾华菁请进来。
白夫人忐忑不安地坐了回去,只是脸上苍白一片,额上竟能看出起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老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只是打算趁此机会将顾华菁休出门的吗?只要顾华菁不在白府了,天儿也应该就肯回来了。
可老夫人刚刚说,没想着让她回去……
白夫人从后脖子开始出了一层寒颤,垂着眼睛不敢去看自己的婆母。
去请顾华菁的小丫头出去之后很快又回来了,后面却并没有跟着顾华菁。
“回老夫人,顾四小姐在外面侯了一会儿晕过去了,已经让人送回院子了……”
“什么?!她莫不是装的?!不是说身子好了吗?”
老夫人皱着眉看向杨佩佩,“你不是说她已经大好了?”
“这个……老夫人,孙媳妇那日瞧着确实如此,不过……”杨佩佩陪着笑脸,“之前她病得险些救不回来了也是真的,孙媳想着,是不是那日她是故意在我面前做出已经无碍的样子来?”
“真是个惯会惺惺作态的贱皮子!”
白老夫人很是郁猝地又骂了两声,人晕倒了又不能强行抬上来,毕竟她们可是请了官府的人想要做个见证,若是不省人事要如何让她认罪?!
瞧着今日是不成了,老夫人迁怒地狠狠瞪了杨佩佩一眼,起身由小丫头扶着慢慢去了后屋。
杨佩佩咬着牙,赔笑的脸慢慢地沉下来,表情阴郁憎恶。
她本想借着这次的事讨好老太太,顺便一并接下白家所有的庶务,没想到在这儿居然出了岔子!
顾华菁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之前不是还敢在自己面前强作镇定的吗?今儿不过是多站了一会儿就晕了。
顾华菁忧愁散漫的口气,彻底点燃了女子心底的怒气。
她双眼冒火,一时间竟忘了顾华菁不是她能惹得,张着尖利的指甲就想往顾华菁的脸上抓。
四周一阵惊叫,顾华菁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仍旧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端坐在那里,绿枝默默地退回她身后。
而那位姑娘,在侍女的保护下也落得跌坐在地的下场。
骚乱将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顾华菁却事不关己似的,还能同杨佳瑶小声的说笑,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邵家的女眷立刻过来,来的是邵家的大少奶奶韩文静。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还不将谢家姑娘扶起来?”
韩文静满脸歉意,拉着手陪着笑,“谢姑娘的衣摆沾了些尘土,不如我陪你去后面稍作梳洗如何?也好让我致以歉意。”
只是韩文静柔和的声音并未安抚谢淑芳滔天的怒意,白公子都往这里看了!自己在白公子的目光中出了这么大一个丑,谢淑芳恨不得扒了顾华菁的皮!
“你们邵府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什么样的人都请进门,也不怕坏了名声!”
谢淑芳咬牙切齿地甩开韩文静的手,哆嗦地指着顾华菁,“你别以为你姓顾就没人敢伸张正义,这样的场合你都敢动手,简直毫无教养!活该你被夫家不要!”
顾华菁刚刚还浑不在意的气息忽然一凌,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谢淑芳以为自己戳到了顾华菁的软肋,不禁喜形于色,“我说你活该被夫家不要!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刚刚说,我的教养怎么了?”
顾华菁没搭理谢淑芳的洋洋得意,而是眯起眼睛,里面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
“我没有教养?我从不背地里议论别人的是非,从不在人跟前搬弄口舌,从不会以别人的痛处当做乐趣,你说说看,究竟谁没有教养?”
顾华菁声音说的极慢,却是字字落地有声,“如你一样便是有教养吗?长舌多嘴,心怀妒忌,只能私底下过过嘴瘾便觉得高人一等,若是如此,那我还真不屑如此的教养,想来谢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你这个……”
“哦,忘了说了,关键你长得还不好看,那也难怪。”
顾华菁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不再去看谢淑芳几欲晕厥的样子,而是转而看向韩文静。
这位韩家的姑娘倒是有种让顾华菁欣赏的气度,大方得体,不卑不亢。
不过她姓韩,提起这个姓氏顾华菁就不得不想到某个牛皮糖似的人物,于是好感骤然减半。
“邵家少奶奶,方才有句话说的倒是挺合我的心意,邵家书香门第,是不该什么人都往府里请,免得坏了名声,您以为呢?”
顾华菁笑意盎然,漂亮的脸上满是柔和,清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韩文静,看得她心底升腾出一丝慌乱。
很快,韩文静平息下心中的情绪,温言对身边的丫头们轻声吩咐,“谢姑娘身子有些不适,扶她去偏厅稍作歇息,我随后就到。”
谢淑芳正值盛怒,听见这话立刻就想发火,只是邵家的丫头婆子们训练有素,看着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请走了。
“扰了各位的雅兴我很抱歉,只是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听说一会儿四皇子会亲临,真是我邵家的荣光。”
“四皇子?!是真的吗?四皇子也会来?”
谢淑芳的事情立刻被众人甩到脑后,四皇子封耀手握兵权为人强硬,很是不屑一些虚伪的客套,他从没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过。
周围的人皆神色激动,韩文静这才舒了口气看向顾华菁,“让顾姑娘受惊了,只是邵家是诚心诚意邀请顾姑娘来赴宴,还望姑娘不要将此番小波折往心里去。”
“少奶奶放心,我虽记仇,却也分得清是非,多谢少奶奶将人支走,让我耳朵也清净些。”
顾华菁笑容客气,似是心无芥蒂,只是韩文静这会儿后脖子却是出了一层汗。
方才顾华菁气势惊人,颇有从前蛮不讲理的架势,她虽已经和离,但顾家对这个女儿却是十分宝贝,邵家可不能因为谢家跟他们产生分歧。
“顾姑娘宽厚,那我就先行一步,谢姑娘那里,我也总得去安抚一下才行。”
韩文静礼数周全,却心惊地发现就算是现在,顾华菁眼中也没有一丝得意之色。
她仿佛是真的完全不在意方才的事儿,就好像只是别人踩了她的鞋一脚,她淡然地踩回去而已。
要做到这样不骄不躁心性淡然,韩文静自问她是比不上的。
不远处白家二公子站着,不论顾华菁与白家的和离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们二人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可是为什么顾华菁能做到沉静如斯?为什么她丝毫不介意自己和离的身份,对那些闲言碎语视而不见,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顾姑娘如此的女子白家都瞧不上,白家莫非是想娶公主进门不成?
韩文静心中震惊的同时,白凌天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是没有听见这些人的议论声,他的耳朵比寻常人灵敏,这些人是怎么编排顾华菁的,他没有错过一丝。
当谢淑芳去找麻烦的时候,说实话白凌天是想过去解围的,一个姑娘家当众被这样难堪,还是因为白家的缘故,白凌天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可是并不需要,顾华菁没有被影响分毫,她如同高高在上一样,映衬得谢淑芳如同跳梁小丑。
她瞧不起这些嚼舌根的人,她不屑于她们为伍。
只是这还是白凌天头一次,见到有人如此直白地挑明后宅里勾心斗角。
然而顾华菁如此强势地反击,是为了顾家的名声,而不是为了他……
白凌天无法漠视自己心里再一次冒出的酸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他突然很想走过去,想亲自破解他们之间的传言。
他不想他们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针锋相对!
脚下步子在微微动了动,白凌天眼睛却看见一抹玉色身影,不禁停住了动作。
“顾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含笑的语气似是春风无限,顾华菁只觉得头疼。
杨佳瑶看清楚来人,眼里浮现出诧异来,立刻起身行礼,“韩公子。”
“您便是顾姑娘常提起的顾家二少奶奶吧?在下有礼了。”
韩熙之温文尔雅地行礼,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只是杨佳瑶却不这么认为,谁人不知道韩熙之同白凌天的关系?前脚才有谢淑芳过来找茬,后面韩熙之就出现,鬼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杨佳瑶眼里隐隐露着防备,顾华菁又一副当做没看见他的样子,韩熙之面色委屈地摇了摇扇子。
“在下一直不明白,为何顾姑娘对在下如此冷淡?在下似乎,从没做过让姑娘讨厌的事情。”
顾华菁正眼都懒得看他,“大概是小女子只喜欢跟聪明人交往。”
“姑娘是觉得在下愚笨?”
“小女子三番四次暗示请公子与我保持距离,公子却如同没领会到,难道小女子还要夸你睿智?”
翻了个白眼,顾华菁口气嫌弃得不行,韩熙之真以为自己会被他的美色所惑?他想做什么,自己心里早已有所防备。
韩熙之闻言竟笑了出来,爽朗的笑声引得人频频侧目。
“顾姑娘可真是有意思,不过姑娘这么做,让在下很是伤心呢……”
韩熙之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微垂,神色微暗,十分惹人怜惜的模样。
“在下只是觉得姑娘十分与众不同,所以才厚着脸皮凑上来,若是姑娘说两句在下便放弃,那岂不是说明在下没有诚意?”
“……公子的诚意,还是用在别的方面吧,小女子消受不起。”
顾华菁觉得这人就得知难而退才好,她抬起眸子,“韩公子与白家少爷是挚友,对小女子本就该敬而远之,公子现在所为,只会让小女子觉得幼稚,为友人两肋插刀不是这么插的,真是委屈公子了。”
顾华菁觉得自己说的够清楚了,连杨佳瑶在一旁听着,都面露怒色,这个韩熙之竟然打着这样的念头?是欺负顾家没人了吗?
杨佳瑶正欲开口赶人,韩熙之忽然摆了摆手,满脸不解的样子,“姑娘这话,为何在下听不懂?什么两肋插刀?这同白兄又有什么关系?”
“韩公子,我四妹妹同白家已是和离,先前的一切便如过眼云烟,韩公子若是想替白家少爷出气,请明刀明枪的来,我顾家绝不让你失望。”
杨佳瑶正色看着韩熙之,“可若公子用一些下作的手段,就别怪我顾家不讲情面了,四妹妹是顾家的女儿,容不得人变着法儿欺负!”
“你们等会儿,我什么时候想着欺负她了?”
韩熙之这会儿的茫然是货真价实的,他一直以为是自己魅力不够才没俘获顾华菁的心,却居然不是?顾华菁觉得自己另有所图?
华膳楼开张在即,顾华菁焦头烂额。
其实她已经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全掌柜十分有经验,面面俱到样样都考虑周全,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可问题就是,华膳楼请回来的那尊大佛,黎宋。
“顾丫头,归芪鸡这道,你自己莫非试过?”
顾华菁暗暗叹了口气,怎么可能,这是给产后妇人补气血用的,她哪儿有那个机会!
“呵呵呵呵,黎大夫对方子可有什么疑问?”
“方子倒是没问题,只是我不明白这么许多药膳方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呵呵呵呵,方子没问题就好,我去瞧瞧厨上,请的厨娘的手艺如何。”
“你还没回答老夫呢!”
“呵呵呵呵……”
顾华菁姿态优雅地当做没听见,一扭身找地方躲去了。
自从黎大夫答应坐诊华膳楼之后,他就表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潜心研究那些药膳方子是否有任何问题。
结果自然是没问题的,于是黎大夫百无聊赖,研究的方向就偏差了。
只要见到自己,必会问一问这些方子究竟从何而来。
顾华菁也能理解,自己一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懂得这些?况且顾家历代也无人精通药理。
黎宋于是认为,在顾华菁的身后必定有一位高人,作为一名大夫,能遇见高人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情,黎宋极想拜会一下,因此纠缠不休。
拜会谁?顾华菁实在编不出这么一个高人来,于是但凡遇上追问,她都含含糊糊地一带而过。
总算到了华膳楼开张的那日,柳槐街热闹非凡,爆竹和舞狮上下飞舞,伴随着孩童们捡拾彩钱的嬉闹声,顾华菁甚为满意。
她虽是华膳楼的主人,只是也是个女子,因此便全权由全掌柜出面。
顾华菁站在二楼,看着地下沸腾的人群,心里极踏实。
总算是同前世有了交集的点,她生怕自己在这里待久了,会遗忘掉前一世,会慢慢变成这里的人。
她怕自己骨子里已经习惯的原则,也会慢慢被磨灭掉。
虽然跟爹爹和兄长们说,她开华膳楼是为了赚钱为了生计,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各位乡亲,今日我华膳楼正式接待宾客,但凡入内用餐者,都需先让坐诊的大夫瞧上一眼方可。”
“瞧一眼就行了?请的是哪儿的大夫,不出名我们可不来啊。”
围观的民众哄笑起来,哄笑声中,黎老慢悠悠地背着个手,晃哒晃哒地从门口绕了一圈儿,又晃哒晃哒地走入华膳楼。
突然人群中一声惊呼,“天呐!方才那位、那位该不会是黎老吧?那个太医院的黎老?!我随我爹见过他!”
黎老刚刚出现的时候,有不少人都没注意,现在这一声惊呼,他们脸上都一脸茫然。
不过茫然不要紧,关键是他们听清了“太医院”三个字!
太医院啊!那可是给宫中贵人瞧病的!跟寻常百姓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没想到竟然能见到?
瞬间的怔忪之后爆发出极大的欢呼,“掌柜的,我可记得你家小姐说过,食肆开张之后问诊不收诊金,可还算数?!”
“对呀对呀,算不算数?那可是太医院的大夫!”
全掌柜等他们激动地都问了一遍,才乐呵呵地捋了捋胡子,“自然是算数的,且华膳楼开张前三日,所有药膳一律半价,并有药茶相赠!”
“……”顾华菁满意地舒了口气,如此看来,这里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她刚想离开凭栏,余光却扫到一个眼熟的身影,那不是……琴宛慧吗?
也不怪顾华菁认得勉强,虽然离得不远,可琴宛慧同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若不是顾华菁看见了她的正面,她还真认不出来。
琴宛慧这会儿穿着素色的衣衫,头上曾经插满了钗环,如今只剩下两只,那双眼睛却让顾华菁在意,离了这些距离,她都能看见里面的恨意!
眯了眯眼睛,顾华菁低声吩咐了秦凡几句话,秦凡领命,默默地退了出去。
琴宛慧出现在这里必然是不怀好意,顾华菁可不能让她搅了开张的喜气。
站在凭栏处,顾华菁将身子隐在纱幔之后。
她看见秦凡带着几个人悄无声息地从华膳楼出去,钻过人群往琴宛慧的方向移动。
琴宛慧似是有所察觉,不断地向周围观望,咬了咬嘴唇,如同下定决心似的,朝着自己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立刻往华膳楼冲过来。
只是突然之间,那个丫头被一人制住,顾华菁皱眉,那并不是秦凡的人,那是谁?
琴宛慧见状脸色大变,转身就想离开,却被一名黄衣女子给拦住,顾华菁都没看见她的动作,就见到琴宛慧的身子瘫软下去。
从顾华菁的角度,清清楚楚地能目睹发生的一切,她心下骇然,琴宛慧难道跟人结怨了不成?
“小姐,属下并未找到琴宛慧。”
秦凡回来复命,顾华菁点点头,那是因为在秦凡他们到之前,那些人已经琴宛慧送上马车了。
“不过,属下倒是见到了一些人。”
“嗯?什么人?”
“隶属前锋营的人,腰间的挂牌属下见过。”
前锋营?顾华菁听着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绿枝已经习惯小姐对这些事情不敏感,于是自动自发地上前,“白家二公子受封的官职,是左前锋营统领。”
“……”顾华菁记起来了,沈立轩跟她说过的,可是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掳走琴宛慧?
“小姐,楼下白家二公子想见见您。”
顾华菁深吸一口气,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所以她能确定秦凡看到的人是白凌天的。
琴宛慧怎么说也是她的大嫂,她虽然不喜欢她,也有必要问问清楚。
“请去白芷厅,我随后就到。”
华膳楼已是人满为患,听说有黎大夫坐诊,不仅是周边的百姓,连一些有些身份的人都忍不住来凑热闹。
华膳楼里,顾华菁留了两个雅间不对外开放,这算是她这个主人的特权,白芷厅就是其中一个。
青梅掀起珠帘,顾华菁一眼便看见端坐在桌边的白凌天。
不得不说之前的顾华菁还是挺有眼光的,至少在外貌方面,她选了一个堪称极品的男子。
一如既往冰冷的表情,鼻梁高挺,剑眉入鬓,一双眼眸冷若寒冰,抿得紧紧的嘴唇如同利剑一般锋利。
雕刻一样的轮廓坚毅却不过分刚硬,浑身气度非凡,配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竟有种禁欲的气息,正直,且纯净。
见到顾华菁的身影,白凌天的目光转过来,眼里稍稍亮了亮。
今日为了华膳楼开张,想要沾些喜气,顾华菁也是一身盛装。
柔顺的头发挽成芙蓉髻,金丝八宝攒珠钗闪耀夺目,却一点儿也遮掩不住她脸上的容色。
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出尘脱俗,白璧无瑕,美目中流光溢彩,像是会将人吸进去一样,白凌天自诩定力尚可,却仍旧被惊艳到。
“白公子。”
顾华菁挥挥手,让丫头们都先出去,她得顾及到琴宛慧的名声。
曾经,白凌天是再也不敢跟顾华菁独处一室的,他不知道那个女子会做出些什么。
可现在,他居然很自然地让身边的人也出去,因为他知道,顾华菁可能再也不会,用那种近乎狂热的眼神看自己了。
“白公子,恕我直言,方才掳走我大嫂的可是你的人?”
“顾姑娘食肆开张,竟没有一口热茶吗?”
答非所问,顾华菁是真有些摸不透白凌天的想法,不过她也不着急,素手提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白凌天斟了一杯茶。
白凌天动作悠然地喝了一口,似是被茶里的药味惊到,微微皱了皱眉,“这里面加了什么?”
“一些益气补身的药材而已,白公子今日来这里,不会是专程来尝尝华膳楼的菜吧?”
茶杯被轻轻放在桌上,白凌天点了点头,“确实是我的人,不过我只是将她送回琴家而已,另外你说错了,琴宛慧已经不是你的大嫂了。”
“……”顾华菁动了动眉毛,竟然这么快?顾家同她和离了?琴宛慧竟然没有闹?
“顾姑娘的反应,怎么似乎并不惊讶?”
“白公子看错了,我很惊讶。”
顾华菁喝了口茶“压压惊”,“只是我并不明白,你方才为何要让人将琴宛慧送回去?难道她做了什么跟你有关?”
白凌天似乎怔了怔,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顾华菁莫名其妙,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之后,心中忽然一跳,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这个白凌天不会是怕琴宛慧打扰了华膳楼开张,所以才这么做的吧?不可能吧?
可是白凌天的眼里的那一丝尴尬,让顾华菁几乎确定了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白公子这么做,可是因为我?”
白凌天深吸一口气,“此前在康府,姑娘跟我说过的话我一直记着,我没想到姑娘在白家遭受了那些,所以……”
“所以你很抱歉?所以想做点什么补偿?”
顾华菁凉凉地将话接过去,白凌天从没有如此不知所措过,面前女子通透的双眸,比在沙场面前那些敌军还让他无所遁形。
沉了沉心,顾华菁慢悠悠地笑起来,语气显得懒散,“黎大夫若是信不过小女子,不如来华膳楼坐诊?有您看着,便可知道我究竟有没有胡来。”
停了一下,顾华菁又眯了眯眼睛,“只不过华膳楼的大夫问诊是不收诊金的,黎大夫来可就委屈了。”
哪知道原本跟她吹胡子瞪眼睛的黎大夫听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是真的非常明显的一亮,吓了顾华菁一跳。
“不收诊金?”
“我当初便是如此决定的,开华膳楼的初衷,也并非为了敛财,所以……”
顾华菁觉得黎大夫会不会认为自己虚伪?不过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就是了。
“真的不收诊金?”
“呃……真的。”
顾华菁寻思着一会儿要不要赶紧躲一躲,黎大夫的胡子都在发抖,他该不会是想打自己一顿吧?
谁知黎大夫却深吸了一口气,两掌猛然相击,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嗯……嗯?”
顾华菁淡淡皱眉,她怎么……有点没听明白?黎大夫的意思是……他要来华膳楼坐诊?自己刚刚不过是胡乱说的,她是知道黎大夫不会答应才特意这么说来着。
顾华菁这里还没回过神,黎大夫那边已是如同敲打晚辈一样,狠拍着韩熙之的肩膀。
“你小子总算做了件好事,回头我跟你爹说说,免了你那顿板子。”
韩熙之被拍得龇牙咧嘴,脸上却不敢显露什么,只能委屈地看了一眼顾华菁,看得她更加莫名。
“丫头,契书呢?还不赶紧拿来?”
黎大夫声音中气十足,顾华菁很快恢复过来,一边让竹酒去取契书,一边请黎大夫坐下奉茶。
“您真的答应来华膳楼坐诊?”顾华菁仍旧有些不太相信,“您曾经待过太医院,华膳楼必然给不了您那样的待遇……”
“老夫已是应下了,你还费什么口舌?只一条,契书中必须加上不收诊金这一样,否则,老夫可不管你是不是顾家的女儿,可不会顾及顾家的面子!”
顾华菁乖巧地应下,这事儿她乐见其成,没想到困扰了她这么久的难题,会如此戏剧化地解决。
如此看来,这韩熙之倒算是她的福星呢,总在需要的时候出现,顾华菁不免对韩熙之的印象稍稍好了一些。
“青梅,去给韩公子换杯茶。”
“……”韩熙之嘴角微抽,他就说为何黎大夫喝茶喝得满脸惬意,他就喝的一嘴苦涩,合着他的茶是特殊的啊?
黎大夫本名黎宋,契书拿来之后,他眼睛扫了一遍,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手里拿着契书,顾华菁犹自不敢相信,再三确认之后,才舒了口气,让丫头将契书收好。
“黎大夫,既然契书已签,小女子这里有几样药膳方子想要给您瞧瞧,都是华膳楼将会推出的药膳,到时您也好依着诊断开方子。”
黎宋也不墨迹,站起来就跟着顾华菁往外走。
他们来到一个书房,顾华菁亲自打开上了锁的黄花梨木暗格,将她拟出的药膳方子一一放在黎宋的面前。
“行了,你出去吧,有事我会让人叫你。”
黎宋挥了挥手,也不管这里到底是谁的地方,就要撵顾华菁出去。
顾华菁抿着嘴笑了笑,并不生气,名医嘛,都是有些小性子的,况且这位黎大夫生性严谨,为了玉容茶便上门质问,却又因为不收诊金愿意坐堂华膳楼。
顾华菁多了一世阅历,自然能看得出黎宋的本性,于是她很放心地退出去,让竹酒在书房外候命。
总算了却了心中一桩心事,顾华菁一身轻松,正打算回院子放松放松,绿枝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那个韩公子在花厅还没走呢。”
“还没走?”
顾华菁皱了皱眉,他还留这儿做什么?
顾华菁之前以为是韩熙之带了个大夫过来,见到黎宋之后她才知道,其实是黎宋让韩熙之带他来的。
这会儿黎宋已经跟自己签了契书,也就没韩熙之什么事儿了啊。
“那就让他待着好了,觉着没趣了他会自己离开的。”
“小姐,可韩公子说了,若是小姐不去的话,他真就会一直待着,他还问咱们晚膳备了哪些菜。”
“……”顾华菁嘴角抽抽,韩熙之看着就像是个脸皮不薄的,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厚!
咬了咬嘴唇,顾华菁转身往花厅走去。
花厅里,韩熙之怡然自得地品着茶,腿居然还翘着,悠闲舒适的模样。
见到顾华菁,韩熙之居然还有些诧异,“顾姑娘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茶才喝了两杯。”
顾华菁漂亮的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看着一旁伺候的小丫头,“一会儿记得给韩公子上‘好茶’,可别怠慢了客人。”
韩熙之的脸立刻就苦了下来,嘴里似乎还能回味出之前苦涩的茶味。
他赶紧将两条腿放放平整,表情一本正经,只是那双桃花眼怎么看都觉得含情脉脉。
“顾姑娘可知道为何黎大夫今日会应下你华膳楼的坐诊?”
这个顾华菁还真挺想知道的,于是也坐了下来。
“黎大夫曾是太医院的院使,医术卓越高超,可他因为某件事,自请离开太医院,如今太医院的院判几次亲自请他重回太医院,黎大夫都拒绝了。”
“黎大夫离开太医院之后,曾起过誓,从此往后,若是问诊,便不能取分文诊金。”
“顾姑娘是知道的,医馆说得好听些是救死扶伤,可他们本质仍旧是赚银子,黎大夫一是不屑为此,二是那些医馆也怕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一来二去,他的一身医术除了偶尔瞧瞧有缘人,便只能一直荒废着。”
韩熙之说起这些来,不正经的神色也稍稍显得肃穆,他的眼神落在顾华菁的身上,只看见一片冷然,仿佛这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故事。
关于黎宋的事情说完之后,顾华菁也算是稍有了解,只是黎宋是因为什么事离开太医院,她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总之,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韩公子,解了小女子的燃眉之急。”
韩熙之一拍自己的腿,“顾姑娘是不知道,黎老的性子有多固执,我今日若是不带他来,他能拎着我的耳朵到我家老爷子的面前,我哪儿敢拒绝?”
韩熙之夸张的口气让顾华菁忍不住笑出来,笑容乍现,清润明艳,花厅里似乎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自诩百花丛中过的韩熙之都愣了愣,记忆中的顾华菁比现在这个要圆润不少,虽然也很娇美动人,却从没有如今的神韵气度,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顾姑娘往后可得多笑笑,如此惊为天人的笑容,看到一次就算是在下赚到一次呢。”
“是吗?我记得韩公子和白家少爷关系颇好,韩公子说这种话,就显得言不由衷了。”
韩熙之戏谑的言语并未让顾华菁有任何反应,她凉凉地喝了口茶,眼神灵动。
“顾姑娘所言差异,在下虽与凌天是挚友,只是从前极少与姑娘接触,在下如今十分后悔。”
“韩公子如此一表人才,想必周身定是时常美人环绕,有何后悔可言?倒是小女子,一个和离之人能得韩公子多次赞美,小女子受之有愧呢。”
顾华菁站起身,悠悠然对着韩熙之施礼,动作典雅大方,唇边的笑容美丽端庄,她又朝着韩熙之眨了眨眼睛,含笑的眼眸顿时让韩熙之喉咙紧了紧。
可是随后,他便瞧见顾华菁眼里浅浅的笑意。
自己这是……被调戏了?
被他想调戏的对象给调戏了?韩熙之心里涌起一阵不可思议。
想他韩家小少爷花名在外,人称“风流才子”,被他不经意的眼神和笑容迷住的姑娘比比皆是。
他若是想刻意同哪家姑娘走得近些,没有不成功的。
可今日,他说的那些话非但没有让顾华菁面红耳赤娇羞含怯,反倒是因她戏谑的举动几次三番愣神。
韩熙之根本想不通,顾华菁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她不该是羞羞怯怯,被白凌天看一眼都能小脸通红地躲起来的女子吗?
韩熙之震惊的时候,顾华菁身侧的青梅和绿枝双双翻了个白眼。
跟自己小姐斗?就算是有风流韵称的韩熙之,也不会是小姐的对手!
小姐整天在府里撩小丫头难道是白撩的?不是她们这些丫头吹嘘,如今流园的小丫头们,出了府看见登徒子都能淡然一笑,反撩回去的!
虽然吧,这些也并不值得骄傲……
“韩公子可还有别的事?若是没有,小女子便不奉陪了,小女子不比韩公子是韩家的命根子,小女子只是个和离之人,不便与公子独处。”
顾华菁嘴里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是满脸笑意,一点儿没有她正在赶人的样子。
韩熙之就是再想赖着,这会儿也不得不离开,他还想着给顾华菁留个好印象,自然不能真惹恼了她。
顾华菁嘴角抽抽,不要啊!她一和离过的人,还要什么姻缘?
但这话又不好说得直接,顾华菁心里无力,想要离开顾家的心思越发沉重,都到了古代还要感受一次逼婚,她会崩溃的。
“爹,妹妹这事儿不着急,已经有人在跟儿子旁敲侧击地打探妹妹的情况了,这次,我们得好好儿挑一挑。”
顾华轩大大咧咧地接着话,顾华菁心中郁猝,好歹顾及她一个女儿家,能不要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吗?
还是顾华然瞧得明白,看了顾华轩一眼,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在一旁着急的琴宛慧,几次想要说什么,只是她还未曾开口,就被顾华磊给拦住。
顾华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只是他正直的脸上,已如寒冰,偏偏顾源裴并没有任何要问他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顾源裴让其他人都回去,单单留下了顾华菁。
在顾华菁的面前,顾源裴身上的气势转淡,更像是一个单纯的父亲。
“菁菁,这次……委屈你了。”
顾华菁知道他指得是什么,笑着过去,自然地给顾源裴捏捏肩膀。
“有爹爹疼着,女儿能有什么委屈?”
“哎……”,顾源裴叹了口气,“你大嫂,本来不是琴宛慧的,你娘给磊儿定了一门亲,却不料红颜薄命,那个姑娘还不曾过门就香消玉殒,琴宛慧是她的妹妹,我不想违背了你娘的遗愿,所以才……”
顾华菁心里怅然,还真有代姐出嫁这种桥段?怪不得,她也觉得以自己爹爹毒辣的眼神,琴宛慧的心性,应是不符合顾家的家训才对。
不过这个机会她可不能放过啊!
顾华菁眼睛一转,口气软了不少。
“可是爹爹,若不是女儿回来,兴许家里仍旧是从前的模样,自从女儿在顾家住下来,顾家的变化,女儿不是瞧不见……”
顾华菁走到顾源裴的跟前,垂着眼睛,“女儿不愿如此,你们是女儿的亲人,女儿不想因为自己,惹得家里不得安宁……”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女儿,什么叫惹得家里不得安宁?”
顾源裴立刻吹起了胡子,“这是你的家,你别怕,有爹在,没人敢将你随便嫁出去!”
“可是爹爹,女儿不想这样……”
顾华菁在顾源裴的腿边跪下,“大哥和大嫂原本相安无事,可现在,几乎针锋相对,大嫂对女儿的不满女儿能理解,真的,她嫁入顾家,为了顾家生儿育女,是有功劳,女儿不想破坏顾家原先的和睦……”
顾华菁轻轻抬起头,眼里有晶莹闪动。
“您就让女儿搬出去吧,也好过还要辛苦地应对不喜欢自己的人……再说,女儿搬出去了,您难道就不管我了吗?我还是会好好儿照顾自己的。”
顾华菁说着说着就搬出撒娇的手段,她对着镜子试过,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这张脸近来养得圆润了些,眼睛清亮明晰,嘴唇粉嫩殷红,微微嘟嘴就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承受力弱些的直接就可以投降了。
果不其然,顾源裴看了看顾华菁可爱的面容,忍不住闭了闭眼。
顾华菁的一句话打动了他,要她应付家里不喜欢的人,确实也委屈她了……
“但是,必须离得近些,我们也好照应到。”
“一定一定,爹是同意了?”
顾源裴瞪了她一眼,“搬出去就这么高兴?”
顾华菁立刻摇头,“当然不是,可是想到这个家又会恢复平静,女儿确实很高兴。”
“我记得,城东有间宅子,不大不小刚好适合,一会儿我让华磊媳妇将房契找出来给你。”
“爹,城里我也有宅子可以住的……”
“还有伺候的下人,挑几个老人,其他重新采买,让华轩媳妇陪你,她眼光不错。”
“爹……”
“还有护院,我知道华然手里有不少厉害的人手,让他拨几个给你,一个人住安危最重要。”
“……”顾华菁眉头紧皱,低低地垂着头,她以为自己终于能离开了,应该会是满心欢喜的,可是为什么,她的鼻子酸楚成这样……
一滴温热的眼泪掉在顾源裴的手背上,他整个人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
半晌,他抬手轻轻地抚了抚顾华菁的头发,“以后……要好好的……”
顾华菁终于呜咽出声,在这个下午,她终于第一次,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不愿割舍的感情……
顾家大房的院子里,气氛凝滞低迷,伺候的下人一个个屏息凝神,生怕引了主子的注意,遭受无妄之灾。
顾华磊沉着脸坐在那儿,琴婉慧面色不定,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想了半天,琴婉慧从桌上的茶壶里倒出一杯茶。
“大爷,这是今年上好的白毫,我特意给您留着的,您尝尝?”
顾华磊的眼神扫了一眼,“这茶二弟三弟可有?”
琴婉慧一愣,眼珠子乱转,又笑了起来,“二弟三弟那儿自然也有好茶,我是他们的大嫂,难道会亏待了他们不成?”
说着,琴婉慧将茶杯往顾华磊的跟前又推了推。
谁知道顾华磊根本不接,冷冷地看着她,看得琴婉慧浑身不自在。
“大爷这是……莫非妾身又做错了什么?妾身为了这个家,整日劳心劳力,又要操持着咱们屋里的妾室庶子,又要管着一大家子的生计,大爷为何、为何就不能多怜惜妾身一点?”
琴婉慧自怜自哀,算得上漂亮的脸庞微微垂下,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顾华磊却冷笑起来,“你劳心劳力?劳心劳力居然还有时间算计菁菁?你身为她的大嫂,我也不指望你能视她为亲妹妹,却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恶毒,恨不得要将她推入火坑!
“大爷冤枉啊,妾身如何就恶毒了?是,妾身是没有二弟妹那么长袖善舞,不能同四妹妹亲如姐妹,可大爷若说妾身要将四妹妹推入火坑,妾身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琴婉慧声音发抖,面色惨白得如同含冤受辱一样,却丝毫不能让顾华磊动容。
“好,那我问你,孙家的事情,是你搞出来的吧?菁菁才刚刚和离,你立刻就要给她找婆家是为何意?难不成就这么容不下菁菁?”
“妾身、妾身都是为了四妹妹着想!”
琴婉慧眼中沁出泪来,手捂着心口,“妾身是担心四妹妹遭此变故想不开,如今孙家有意,那有什么不好的?”
“孙家算的上什么好人家?”
“四妹妹都和离过了,还想找什么好人家?!”
顾华磊的眼睛倏地睁大,说到底,琴婉慧是瞧不起顾华菁?她是不是还觉得孙家肯娶菁菁,是菁菁的造化?
深深地吸了口气,顾华磊觉得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他本以为好歹夫妻一场,没有功劳也念及苦劳,只是时间越长,顾家就越被搅得不得安宁。
现在二弟妹是个不争不抢的,以后呢?等到三弟妹进门,琴婉慧是不是还要闹得更大一些?
顾华磊是顾家的长子,他本应该肩负起顾家安定祥和的担子,可现在,全靠着兄弟间的体谅,才维持着顾家的安宁……
“大、大爷……”
见着顾华磊一句话不说地往外走,琴婉慧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慌乱,她想留住顾华磊,顾华磊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消失在门外。
琴婉慧站在那里,面色渐渐变得狰狞。
都是顾华菁害的,都是她害的!
不识好歹说什么不认识孙家的少爷?她有本事,这辈子就孤老终身!有人要她还敢装模作样,以后活该被人耻笑!
琴婉慧压着心底隐隐的不安,疯狂地咒骂顾华菁,孙家那里她都已经应下了,这种机会还有什么好想的?
一个被夫家休弃过的女子,她难不成还有脸挑三拣四不成?她凭什么?!
可现在该如何是好?不仅孙家那边自己交代不了,还有顾华磊和顾源裴,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也一落千丈……
琴宛慧咬得后槽牙嘎吱嘎吱作响,再一次咒骂起顾华菁来。
“大少奶奶,老爷身边的远山过来了,说是让少奶奶将城东那处宅子的房契找出来。”
小丫头低低声音唤回琴宛慧的神志,她愣了愣,房契?这会儿为何好端端地提起这个?
“远山还说什么了没有?”
“那倒没有,只是提了提要尽快,怕是要给四小姐的。”
琴宛慧的眼睛瞬间睁大,像是不敢置信。
难道说……难道说顾华菁要搬出去了?!这可能吗?可是也许是真的呢?也许老爷也发觉,顾华菁心性高傲,不想再管她了呢?
琴宛慧心中狂喜,之前心底隐隐的不安早丢到了脑后。
她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她盼得不就是顾华菁赶紧滚出顾家吗?真让她如愿以偿了?
可是转念一想,城东那处宅子,可是顾家在京城内地势最好的一处!
多少人有钱都买不到,琴宛慧早想着日后要将那个宅子留给自己的嫡子……
琴宛慧的狂喜被愤怒又压制了一些,胸口郁积,竟有些闷闷的疼痛。
“该死的,离开顾家还要占些便宜,她凭什么敢肖想顾家的家产?!她有那么多嫁妆,难道还不够花吗?!”
琴宛慧疼得脸都变了色,却仍旧咬牙切齿。
先将人赶出去再说,这些家产,她迟早有一天要统统拿回来!这是他们顾家的!是她的!
顾华菁忽然笑起来,青黛娥眉,明眸流盼,巧笑嫣然,顾盼生辉,白凌天的心不知怎么的错跳了一拍,想好的话居然就说不出口了。
“白公子大可不必如此,便是你这么做了,小女子也定然不会领情的。”
顾华菁笑着开口,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不是什么事情都来得及补救,若不是几次徘徊于生死,我又怎么能从那等愚蠢中醒来?说起来,都是托了公子的福气。”
看见白凌天想说什么,顾华菁素白的小手一挥将他拦住,“公子可知如何才是真的在帮我?”
流转的眸子就在自己的面前,白凌天看着顾华菁弯起漂亮的眼睛,浅浅一笑,“那就是离我远一些。”
“公子出现在我面前,传出去便又是我不知廉耻,行为放荡,我已经是个和离的女子,这些传言能逼死人的,我往后还有谁肯要?”
“我会负责的。”
一句话,让白芷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顾华菁是觉得有趣,而白凌天,则是货真价实地被自己的话给惊呆了。
他为何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言语,他究竟在说什么?他面前的人可是顾华菁!
然而刚刚那一瞬间,听见顾华菁说她往后还如何嫁人的时候,白凌天心底的第一反应,是冒出了陌生的酸气。
像是想通了一样,白凌天神色更加认真,“我已经弄清楚,白家确实亏待了你,但那不是我本意,就连和离,也是在我并不在京中之时决定的。”
“你若是担忧名声,我愿意重新娶你。”
“然后让我再感受一番白家的厉害?”
顾华菁嗤笑出来,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看向白凌天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白公子还是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可消受不起,虽然公子风姿绝代赏心悦目,只是你再玉树临风,我也不能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白凌天的脸上忽然有些不自然,他定定地看着顾华菁,眼里有不赞同的神色。
她怎么、怎么随便就评论起男子的样貌来?还说的那样自然……
顾华菁注意到他的反应,眼睛慢慢睁大,这人不会这也要当真吧?她只是随便夸一夸的,不过怎么感觉……还挺有趣的?
心头滑过一丝恶趣味,顾华菁忽然双手捧着脸,撑在桌上甜甜地笑起来,“说起来,我似乎还没看过公子笑呢,虽说你不笑就已经貌若潘安,那笑起来该是何等美貌?公子不若笑一个试试?”
“姑娘慎言,这等语言怎能张口就来?成何体统?”
“我只让你笑一个,又没扑过去脱你衣服,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你……”
白凌天脸色涨红,身子甚至往后倾了倾,身体曲线僵硬,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顾华菁的笑意终于溢出口,笑得不亦乐乎。
不是说白凌天冷然桀骜吗?自己这才说到哪儿啊,他就这么个反应,现在想想,还是流园的那些小丫头承受能力高一些。
白凌天很想甩袖子走人,可顾华菁笑得水亮亮的眼睛,让他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前一刻恨不得自己永远消失在她面前,后一刻就能言语调、调戏自己,还笑成这样。
白凌天一直觉得女子是个麻烦的生物,可是这是头一次,他觉得这种麻烦,似乎也挺……可爱?
顾华菁笑够了,也问清楚了琴宛慧的下落,既然送去了琴家,那就表示并无大碍。
“今日华膳楼开张之日,酒菜只收一半的钱,白公子若是有兴趣,也可尝尝鲜,小女子就不奉陪了。”
顾华菁施施然站起来,微微施礼便打算离开。
白凌天在她的背后轻声唤住,“我方才说的,是真的。”
顾华菁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我方才说的,也是真的,公子最好的补偿我的方法,就是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小女子心胸并不豁达,见公子一次,我就会想起来一次白家是怎么对我的……”
珠帘微动,顾华菁的身影已是消失在白芷厅内。
白凌天脸上不再有窘迫,回到他身边的侍从深深地垂下头,大人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方才顾家小姐究竟跟大人说了什么?
白芷厅内,白凌天默默地待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站起身。
他再次明确地感受到了顾华菁的疏离,不是那种入骨的痛恨,仅仅是疏离,划出分明的界限,不再走近哪怕一步。
这分明是白凌天曾经极度渴求的,现在顾华菁真的这么做了,为什么他的心里,又会出现这样的不甘和焦灼?
“回府。”
白凌天沉着声音,他今日不知道为何会来到这里,见到琴宛慧的时候,又不知道为何想也没想就让下属去阻止。
大概,是歉疚吧……白凌天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是心存愧疚才会如此,仅仅是如此而已。
“……韩公子,真的已经没位置了,小的哪儿敢骗您?”
“……您虽然说同黎大夫有交情,可小的去问了黎大夫,……唔,这让小的怎么说才好,黎大夫压根没说话。”
“……韩公子韩公子,您身份尊贵,在这儿等着也、也不太合适是不是?”
走下楼梯的时候,白凌天耳朵一动,再去看华膳楼门口,果然见到一个伙计,满脸无奈地跟韩熙之解释。
韩熙之笑意盎然,也不恼,只是他如今在京城内也算红人,也许很快就要传出韩熙之为了一尝为快华膳楼的菜肴,不惜候位的传言来。
拳头下意识地捏紧,白凌天看见韩熙之的一瞬间,胸口有窒闷的感觉。
他为何也会出现?难道那日他说的是真的?韩熙之对顾华菁当真感兴趣了?
这怎么可以?!顾华菁是一个和离过的女子,韩家怎么可能会答应?
莫非韩熙之只是想纳她为妾?
各种思绪顿时充斥白凌天的脑袋,他只能更用力地攥着拳头,才能保持住脸上的淡然。
这时韩熙之却突然抬了抬头,一眼便看见了白凌天。
他的脸上顿时笑意更深,快步朝着白凌天走过来。
“白兄你也来凑热闹?我真是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呢。”
韩熙之拍了拍白凌天的肩膀,扭头去看跑堂伙计,“你瞧,有客人离开,总能空出位置了吧?”
伙计满脸难色,“韩公子,这位公子方才用的包厢是我们掌柜私留的,小的可不能做主。”
“我说这有生意上门你怎么就不机灵点儿呢?我保证照顾你们生意,所有菜色统统点一遍成不成?”
韩熙之财大气粗的架势让伙计为难,大堂里已是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了。
今儿是华膳楼开张的吉日,若是因为自己处理不善让掌柜怪罪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伙计没办法,打算去请掌柜的出来,只是忽然从楼上又跑下来一个小丫头,几步来到自己身边。
“小哥,小姐请这位韩公子去白芷厅。”
伙计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来了精神,手里的毛巾往肩上一甩,郎着声音,“公子这边请!”
韩熙之面上浮现出惬意的笑容,他跟白凌天拱了拱手,“白兄请,我先失陪了。”
白凌天木着脸,看韩熙之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银白色的下摆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
白芷厅……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才能进入,却不想这么快又迎进了一位客人。
“这位公子……”
另一个伙计见白凌天站着半天没动,忍不住过来询问。
白凌天收回目光,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华膳楼,连身后细碎的声音都没心思注意。
“那位可是白家二公子?!”
“我当然没看错,那日从咱们柳槐街上过的时候,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看仔细了!还有刚刚那位,是韩家的小公子!”
“这华膳楼可是不得了,能请到前太医院的大夫不说,开张当日居然连着来贵人捧场,我看啊,这背后的主人身份必定显贵!”
“这还用你说?不过……我听我爹说,这华膳楼是顾家姑娘开的?”
“哪个顾家姑娘?难不成是与白家和离闹得沸沸扬扬的顾家姑娘?怎么可能?若真是她,白家公子和韩家少爷会来这里?”
“这个……我也没亲眼所见,只是听说罢了,前阵子还有人上门闹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肯定是错了。”
白凌天头也不回地离开华膳楼,他心中堵着气,不过是一个食肆,他何必这么在意?
自己同顾华菁已是毫无关系,她想跟谁接近便跟谁接近,同自己有什么关系?!
倏地,白凌天停住脚步,右手一拳重击在身侧的墙壁上,白色的墙灰簌簌落下。
是啊,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为什么他就那么在意?他为何心里想着回去白芷厅,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韩熙之的魅力自己那么清楚,凡是他看中的姑娘,就没有人能够逃离他的温柔邪魅……
若是顾华菁也如此怎么办?她本就是个憧憬情爱的姑娘,她会不会、会不会想也不想就陷进去……?
顾华菁转头去看绿枝,“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
“回小姐,奴婢只听见有恶狗在叫,谁家养狗也不栓栓好,跑出来咬人可是要被打死的!”
“你这个贱人你说什么?!”
顾华菁就纳闷了,怎么这里的人都那么喜欢重复听这种话吗?
“人家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也提醒提醒她。”
绿枝闻言就要再说一遍,梁海玲气急败坏地就想扑过来撕扯,“你这个贱婢给我闭嘴!我非撕烂了你的脸不可!”
顾华菁好整以暇地在原地站着,看着梁海玲被秦凡和书影牢牢挡住,梁家的下人见自家的小姐受欺负了,叫嚣着冲上来,片刻之后都躺在地上哀嚎。
“你竟敢……竟敢对我动手!”
梁海玲双目喷火,跌坐在地上凶狠地看着顾华菁。
“是啊,我动手了,你怎么着吧?你是想去跟白家人告状,还是打算让梁家人报仇?”
顾华菁蹲下身,嘴边的弧度异常妖媚,“不管哪个,你以为我还怕你?”
梁海玲从没见过这样的顾华菁,她忍不住哆嗦起来,为什么顾华菁会有这么可怕的笑容?她不是应该求着自己的吗?就如同从前那么多次一样!
顾华菁看着梁海玲的样子觉得没意思,感觉自己跟欺负弱小似的,她站起来打算离开,梁海玲却想找回一些面子。
“你别得意,我就要看看你装模作样能维持到哪一天!我就不信你那个铺子真会免费问诊!”
顾华菁头都不想回,懒洋洋地摆摆手,“我有钱你管得着吗?”
“噗嗤……”
顾华菁耳朵一动,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声响。
她看了秦凡一眼,秦凡立刻四处查看,却没有发现什么人。
“那就赶紧回去吧。”
顾华菁不想再生事端,直接去了街口上了马车。
那条小巷子的尽头,沈立轩身影闪出,他的手摸着下巴,怎么从前也没发现,这个顾华菁有这么多不一样的面容呢?
方才面对梁海玲的笑容,柔美妖异,漂亮的面容仿佛放着光一样,摄人心魄。
沈立轩从一开始心中抵触,到如今已经被吸引,时常出现在顾华菁的周遭。
“事成之后我得备一份大礼感谢殿下呢,让我遇见这么个有趣的女子……”
那次之后,好客来便没再出现什么异常,翻修的进程无比顺利。
二嫂送了信来,家里知道梁家的举动,顾华轩沉不住气,给梁家使了绊子,梁家近来焦头烂额,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顾华菁见了信心中发暖,哪怕她如今并不在顾家,也有亲人默默关心着自己,这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内阁学士府又送来了帖子,邀请顾华菁作为上宾参加簪花宴。
田嬷嬷一如既往地激动,顾华菁也因此得知何为簪花宴。
“那是京城中约定俗成的名宴,今年轮到内阁学士府主办,想必规模定是不会输给往年!”
田嬷嬷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吩咐三个丫头赶紧去开箱笼,什么衣衫首饰漂亮拿什么出来。
簪花宴是城中未嫁娶男女们的盛宴,在宴上,可以抛开平日里的拘谨,在合乎情理的范围交谈接触。
宴终之时,男子还可将手中的花赠送给心仪的女子,以表达倾慕之情。
每年的簪花宴,各家未嫁的女子无不是精心装扮,也是城中的绣坊和首饰铺生意最好的时候。
顾华菁听得心里茫然,那不就是相亲大会吗?古人居然也这么开放,似乎这个相亲大会还是默认的?
“何夫人这次请小姐去是做上宾,没人敢对您不敬。”
顾华菁转了转眼神,“上宾的话,是不是也不用参与赠花的举动?何夫人果然考虑周全呢。”
田嬷嬷的动作一顿,脸上出现一丝伤感。
何夫人此番之举,怕也是为了小姐考虑的吧?
在她心里小姐就是万般的好,在别人眼里,怕也是要被冠上和离之人的名头。
因此何夫人对小姐礼遇上宾,就算到时没有收到任何一朵赠花,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小姐,您别想这些,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世俗的想法蒙蔽的……”
田嬷嬷的话在看见顾华菁的笑容之后慢慢收了声。
这不过是安慰之言罢了,这世上,又有多少是真的不在乎世俗的眼光的呢?
田嬷嬷暗暗抹了一把眼泪,她家小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顾华菁对这场相亲会还挺好奇,到了那日,按着田嬷嬷的心意打扮一番,提前去了何府。
她惊奇地发现,何夫人的气色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脸上和煦的笑容亲切温婉,容色明丽,哪里还是那日虚弱颓丧的模样?
“顾妹妹终于来了。”
何夫人一见到顾华菁,立刻笑着迎过来,“我同佳瑶是好友,便也厚着面皮将你当做妹妹。”
“那却是我的荣幸呢,能多一个如此美丽动人、和婉贤淑的姐姐。”
顾华菁的话让何夫人笑眯了眼,拍着她的手,将她迎到内屋。
“我真的得多谢妹妹,若不是妹妹,兴许我仍旧会被烦躁困扰,又哪儿能有今日的精神?”
何夫人说,她用了那些药膳之后,确实有所改善,她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了顾华菁。
正说着话,一旁有小丫头过来回报,说是姜姨娘那儿又闹开了,闹着要见老爷。
“让她去罢,若是老爷留了她在院内,记得送些补汤过去。”
何夫人淡淡地吩咐,神色间不见一丝为难。
小丫头领命下去,厅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呀,还是听了你的话才想明白的。”
何夫人抿着唇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我那样在意,那样忧愁,除了伤了自己的身子,又有谁在意心疼?我越是气恼,越是显得别人楚楚可怜。”
她摇了摇头,眉眼处透着些许嘲讽,“可我真不在意了,回到从前那样波澜不惊,反倒是被赞有气度涵养,连带得姜姨娘都被冷落了不少。”
顾华菁笑得略显尴尬,何夫人就差没直说“犯贱”两个字了。
不过也正常,何夫人原本生得就美丽,眉间忧愁化解,多了优雅从容,怎么会让人不喜欢?
“好了,不说我了,我对妹妹是真心感谢,我也知道妹妹生性豁达,所以今日只是请你过来相见,不过我总觉得,妹妹是个有福之人,合该被人捧着疼宠。”
何夫人拍拍顾华菁的手,从侍女那儿拿了一朵绢花,亲自给顾华菁戴上。
顾华菁瞄了一眼,是一朵芙蓉。
“我还要去前边儿招待着,妹妹可随处转转,有时候,缘分也就是转来的。”
何夫人说着,笑眯眯地出了厅。
顾华菁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芙蓉花,并没放在心上。
她现在不缺钱,银子多得每日撒着玩儿都成,自己养得活自己,还需要别人的疼宠?
走出内厅,何府已是来了不少宾客。
令人称奇的是,这回男客和女客并未分得那么清晰,时而可以瞧见羞答答的女子,用团扇遮着脸面同男子说话的场面。
顾华菁顺着廊檐来到一处水榭,底下水光潾潾煞是好看,坐在亭中,美景尽收眼底。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竟然真的没有不长眼地过来触霉头,顾华菁凭栏而坐,用手中的团扇逗弄池中的鱼儿。
沈立轩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美人凭栏,顾盼生姿,头上芙蓉娇艳,相得益彰,仿佛芙蓉花化作的仙子一般,娉娉婷婷,怡然动人。
沈立轩察觉到周围不仅是自己,不少人的眼光都若有若无地飘过去,若不是顾华菁头上那朵芙蓉的关系,怕是已经有人要捷足先登了。
这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让沈立轩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想也没想往水榭过去,被人拦下的时候,亮了亮腰间的腰牌。
顾华菁正吹着凉风悠闲自得,冷不丁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她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沈立轩美如冠玉的脸。
“沈公子?”
顾华菁坐得懒懒的,扬了扬嘴角便算是打招呼,反正她也没想着要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顾华菁敷衍的模样让沈立轩觉得好笑,他弯起嘴角,朝着顾华菁施礼。
“打扰顾姑娘清净了,还请姑娘恕罪。”
顾华菁莫名其妙,知道自己打扰了还不赶紧走?
谁知沈立轩竟然在不远的地方坐下,眺目远方,自然地感叹起景色的优美来。
“……”顾华菁额角落了两条黑线,心下想着要不干脆她自己换地方好了。
看看水榭周围站着的人,眼光已经毫不掩饰地投过来,她可没有任何想要勾引沈立轩的意思!
顾华菁才刚动,沈立轩立刻将目光转回来,柔和谦然的眸子里带着些许受伤。
“不知道是不是在下的错觉,在下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顾姑娘厌烦了?”
“呵呵呵,沈公子何出此言?小女子并没有……”
“因着姑娘似是总在避着在下,若是在下先前有任何不妥的举动,是在下的错,在下必定不会再犯。”
“顾姑娘真真是冤枉在下了,在下并没有其他意思,更与白兄无关,在下只是、只是……”
“公子如何想我并不清楚”,顾华菁声音放低,眼神清澈平静,“当初我和白凌天之间僵持成那样,你是他的好友,不会不知道吧?”
“韩熙之,你觉得我是白痴吗?你曾经不可能没有唾弃过我,现在又想方设法接近,你觉得我跟那些昏了头的女子一样,以为你只要笑一笑我就会神魂颠倒?”
顾华菁自己都觉得好笑,忍不住哼笑一声,“你可千万别说什么真情切意,那就太假了,你不觉得你在白凌天身边,所有的光芒都被他掩盖了吗?我只是他不要的,你也要?”
一瞬间,韩熙之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他从来饱含情意的眼睛倏地睁大,泄露出来的狰狞破坏了他贵公子的气度。
韩熙之死死地盯着顾华菁,像是要将她盯穿个窟窿似的,他就好像被剥开了一样,毫无遮拦地出现在顾华菁的眼里。
所有人都觉得他跟白凌天是过命的交情,就连白凌天都这么认为,这么多年只要提起他韩熙之,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他是白凌天的好兄弟!
他是韩熙之!韩熙之!谁稀罕白凌天的关照?在军中自己奋力拼搏得到的功勋,却被说成是因为白凌天的照拂!
韩熙之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丝红色,他并不想这样的情绪被人知晓,可压在心底的东西一下子被人翻出来,他袖子里的手攥得发抖,才硬生生地忍下去。
“顾家二少奶奶,可否,让在下同顾姑娘说两句话。”
韩熙之的声音已是平淡下来,与平日里轻佻的语调不同,平静得让人不适应。
杨佳瑶自然是不愿的,她可不想顾华菁出什么事儿,这个韩熙之一看就不怀好意!
正想拒绝,袖子被轻轻拽了拽,顾华菁笑着对她点点头,“二嫂,方才我见着那边儿有一处诗文甚是不错,我去去就来。”
杨佳瑶忍不住伸手拉了顾华菁一下,手背却被轻轻拍了拍,她这才放开。
顾华菁起身离开,韩熙之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往一处人少的地方过去。
在他们身后,数道目光追随着,饱含兴味与不解,其中有一道,森冷入骨。
“白兄,这幅诗词是舍妹方才即兴所为,写的是塞外风光,白兄对此是最有见解的,能否点评两句?”
白凌天收回目光,面前的人手里捧着一幅墨迹未干的诗词,一个女子含羞带怯地站在他身侧,眼睛时不时偷瞄自己。
那是爱慕的眼神,拜顾华菁所赐,白凌天对这样的眼神太熟悉了,他也已经习以为常当做不存在。
没有了顾华菁,仍旧会有许多女子同她从前一样,粉面含春地偷看自己,白凌天伸手将诗词拿在手里,顿时感受到无数艳羡的目光。
可是诗里写了什么?白凌天强迫自己去看,却一个字也没能入脑中,他这会儿想的全都是韩熙之和顾华菁。
他们正在说什么?他们在做什么?顾华菁是不是也正用着爱慕的眼神看着韩熙之?就好像曾经对他一样?
“白兄?!”
微急的声音唤回白凌天的神志,他眼光落在手中,那幅诗词已经被他的手捏出了无法挽回的痕迹。
对面的女子泫然欲泣,白凌天只得歉然,“抱歉,诗很好,让我想起了边塞的一些事情,真是对不住。”
“不会不会”,女子立刻亮起了眼睛,“真的吗?能让你想起边塞来?那真是小女子的荣幸,小女子对边塞十分向往,却苦于无法亲眼所见……”
小姑娘满脸期待,希望白凌天能跟她说一些,虽然她其实并不感兴趣,但只要是白凌天说的,她都愿意听。
只是白凌天却只是歉然地点点头,将诗词递还过去。
小姑娘面露失望,眼睛不死心地盯着白凌天,“白公子,我其实还写了一首同样是边塞风光的诗词,不知道白公子可否指点一二?”
“白公子,小女子这里也有一幅诗作,乃是从一孤本上瞧见,阵上杀敌的助威诗,公子可有兴趣过目?”
“我这里也有……”
白凌天周围顿时热闹起来,有人能以鉴赏诗词为借口接近他,立刻出现了不少想要效仿的人。
于是之前出现的小风波早已不被人注意。
白凌天哪儿有心思鉴赏?他的面容已经恢复成习以为常的冷然,目光所及,寂静无声。
“在下诗词造诣尚浅,怎能不自量力?各位还是另寻高明吧。”
还有人不甘心,可白凌天的眼神如冰,又变成之前生人勿近的样子,于是只能心底生怯,止步不前。
顾华菁仰头看一幅诗词,辞藻华丽,悲伤春秋,看得她抖了一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身后响起脚步声,顾华菁没回头,而是寻着下一幅诗词看过去。
“你刚刚的话究竟是何意?”
“公子觉得是何意,便是何意。”
顾华菁不急不躁,看了几幅诗词终于肯定自己大概是不会欣赏,这才作罢地转过身,面对韩熙之肃穆的面容。
“韩公子其实还是笑起来好看些,做这样的表情,总觉得有些违和,倒是可惜了公子绝代风华的面容。”
“……”韩熙之险些吐血,他很少这么严肃,可是面前的顾华菁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觉得我不如白凌天?”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你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你着什么急?”
顾华菁白了他一眼,语气慢吞吞,“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情,不会自降身份去捡白凌天不要的,难道我说错了?”
见韩熙之不说话,顾华菁挑了挑眉自顾自地说,“我本以为你是想要帮白凌天出口气,让我对你情根深种再羞辱一番,只是我刚刚又忽然觉得不是。”
“白凌天来跟我道歉,虽然我并不在意,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若你是他的至交,就不该再继续幼稚的报复,可你没有。”
“你不会没注意刚刚白凌天的样子,只是你装作没看见,并不当一回事,所以我才猜想,也许在你认为,你和白凌天的关系远不是众人看见的模样。”
顾华菁说完,看见韩熙之灼灼的目光,觉得自己是猜中了。
“只是有一点我很想不明白,我只是白凌天不要,而不是他求而不得的,你这样纠缠不休,到底有什么意义?”
韩熙之眼中闪过一道光,“就不能是我对姑娘当真有倾慕之意?”
“你仿佛在逗我笑……”,顾华菁摇了摇头,“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
眼前明眸璀璨,里面没有丝毫迷恋和茫然,清澈地如一汪泉水一样澄清。
明丽的容颜自信沉稳,冷静绝美,韩熙之很想点头,为什么不相信?他确实是被吸引了……
“我对姑娘从前多有误会,只是如今相见发现之前大错特错,姑娘为何不相信我一片真心?”
顾华菁摸了摸雪白的下巴,眼睛眯了眯,“大概……是因为公子长得太好看了,好看的人往往危险,可远观不可亵玩,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韩熙之只觉得莫名其妙,然而顾华菁的态度很是强硬,他想起殿下的话,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满脸真诚。
“姑娘真是误会我了,我虽有些多情的名声,但我从未曾辜负任何一个女子,见了姑娘我才好似找到了我的真心,我并不介意姑娘和离过,我想……”
“熙之……”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韩熙之的表白,韩熙之眼瞳一缩,脸皮微颤了两下才平静下来。
顾华菁一脸感恩,“白公子找韩公子有事情?那小女子先行一步。”
她话才说完人就已经在几步开外,躲避之心昭然若揭。
“你怎么来了?”
韩熙之恢复纨绔子弟的腔调,面无异常地走过去。
“四皇子到了,你不出现的话,显得有些失礼。”
白凌天淡淡地开口,没有任何一点点异常,他冷着脸说完,镇定地转头从那里离开。
只是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白凌天的眼睛变得异常幽深……
他听到了韩熙之说的话,他知道韩熙之虽然多情,却从不曾对任何女子做出任何承诺。
韩熙之即便不说话都能让女子趋之若鹜,他虽然乐在其中游刃有余,可是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若即若离。
这是白凌天第一次看见,韩熙之那么认真地想要表达他的态度,表达他的倾慕之意,却是对着顾华菁……
脚下步履生风,白凌天不知道胸口想要爆裂开的情绪到底是针对顾华菁还是韩熙之。
又或者,是他自己……?
“菁菁,你来得刚好,你还不曾见过四皇子殿下吧?”
杨佳瑶看见顾华菁的身影,招招手让她过去,只字未提她为何离开,而是示意她去看人群中受礼的人影。
“我也是头一回见呢,只是传闻却是听得多了。”
杨佳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四皇子冷傲孤僻却骁勇善战,手底下名将频出,被誉为‘战神’,他从不在这种场合出现,今日竟然真的来了?我以为是邵家少奶奶说着玩儿的呢。”
“小姐,秦大哥已经让人将他们赶出好客来了,也问出,让他们这么做的人姓梁。”
“梁?!”
一旁的田嬷嬷闻言惊诧地叫了出来,顾华菁疑惑地问,“嬷嬷知道梁家?”
“小姐!难道您忘了!白凌天的母亲就姓梁呀!那个时常去白家讨白老夫人欢心,每回都气得你卧床不起的,正是白凌天的表妹,梁家二房的三姑娘!”
田嬷嬷的口气恨不得将梁家给吃了似的,奈何顾华菁真的没有印象,也不记得那个表妹是如何欺负自己的。
“嬷嬷,那些都过去了。”
田嬷嬷脸上的肉都在抖,想起小姐那会儿吃的苦,她就恨不得将那些人都拖出去打死,简直欺人太甚!
顾华菁撑着脸颊,“所以,是梁家想要好客来?”
“秦大哥没说,他说就问出这些,那些人就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绿枝!”
田嬷嬷不赞同的声音让绿枝吐了吐舌头,她只是在重复话嘛。
“好了,你先出去忙吧。”
顾华菁朝着绿枝笑笑,小丫头活泼些是好事儿。
不过竟然是梁家……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现在好客来是自己的,想必梁家的人很快就要知道了吧?也不知道他们是更加恼火地想夺过去,还是想息事宁人呢?
最好是更加恼火,虽然从前的事她不记得,但是仇还是要报的。
顾华菁打算将好客来重新翻修,顺便添加一些现代的理念,不用太特异,稍微有些特别之处就很好了。
这是顾华菁想认真做的事情,于是她几乎隔日就要去好客来看一看。
如今的好客来已是初显新态,顾华菁满意地站在店外,想象着她将自己会的药膳,一样一样地呈现出来。
“让让,都让让!官爷,就是这里!欠了我们的工钱一直不给,还请官爷替我们做主啊!”
听见喧闹,顾华菁转过身,一队皂靴朱衣的官差,在几个人带领下笔直地往好客来这里过来。
柳槐街向来热闹,听见吆喝声,不少百姓都围了过来。
官差走到楼前,眉头紧皱,“让你们的掌柜出来!”
顾华菁看见藏在官差身后的那些人脸上,浮现出偷笑,她几乎已经猜到他们想做什么了。
不过她仍然走出去,“这家店是我的,几位官爷有何吩咐?”
“你的?”
官差明显不信,店铺是女子名下的不是没有,可哪儿有女子抛头露面来打理的?
“这几个人,说你的店拖欠他们的工钱,可有此事?”
“并无此事,我家小姐她虽刚盘下这家店,可之前的账簿都在,里面记得清清楚楚,并无任何拖欠。”
青梅冷静地上前答话,“若是官爷想查看,我们随时可以提供账簿。”
官差的面色一凌,顾华菁这里说的正直坦荡,想来是有底气,他转头对着那几个人怒目而视,“你们说的可是真的?若是虚假报案,后果,可清楚?!”
“官、官爷,许是弄错了?可是这家店不是已经被梁家买下了?梁家许诺会给小的们做工,小的们瞧着食肆在翻修,却无人请我们,所以才……”
“呀,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顾家那个和离的女儿吗?”
几个人中有人惊叫出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华菁的身上。
顾华菁嘴边有淡淡的笑意,果然没让她猜错。
梁家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借口?
围观的百姓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窃窃私语声大得顾华菁想当听不见都做不到。
“和离过的女人还出来开食肆?我们寻常人家的女儿若是和离了,都得安安分分地待着呢!”
“何止啊!你没听见刚刚那人说的,这本是梁家的商铺,八成是她故意抢过去的!”
“就是就是,听说当初她嫁进白家的手段也不光彩,抢一个铺子算得上什么?”
“……”场面变得有些骚乱,几个官差皱着眉,也不好压制这些闲言碎语。
青梅和绿枝的脸色涨红,恨不得堵上这些人的嘴!
“这种人开的食肆,以后谁会去?真是不知道丢人!”
顾华菁觉得梁家也算有些手段,如此一来,自己就算开成了食肆,想必也没什么生意,倒不如转手让给别人?
“各位有什么疑问吗?”
顾华菁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容,眸色明亮清透,身姿挺拔玉立,浑身的气势,硬是将窃窃私语给压了下去。
“这铺子如今是我的,梁家请的小工不去找梁家,却来我这里闹腾,莫非是故意的?”
“你胡说……!”
“是吗?那希望你们看清楚了,现在知道铺子不是梁家的了?各位也都看明白了,若是再有人上门闹事,那就是故意的,我顾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顾华菁的眼睛在那几个人身上一一看过去,冷然的眼神让他们心惊。
转眼,顾华菁又笑容满面,“这家食肆,我打算开一家药膳馆,届时会请有名的大夫坐诊,用寻常的药材和食材做出的药膳,美味又温补,另外,大夫问诊是不收费的,到时还请各位乡亲们多多捧场呢。”
顾华菁笑得甜美,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仿佛是邻家讨喜的漂亮小姑娘一样,让人心生好感。
“……真的,问诊不要钱?”
有人怯怯地问了一句,顾华菁漾起笑容,明眸弯得如月亮一般,“真的,不要钱。”
于是围观的百姓又骚动起来,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提什么和离,什么手段了。
他们发出小小的惊呼声,居然不要钱?要知道京城医馆里,诊金可是很贵的!
寻常人家生了病,有时候都没钱去医馆问诊,自己随便抓一副药对付对付就行了。
可这个顾家小姐说,药膳馆的大夫问诊不要钱?
“那……能问了诊之后……之后……不吃药膳吗?”
顾华菁循声望去,是一个半大的小女孩,躲在自己母亲的身后,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当然可以”,顾华菁看着小女孩笑了起来,“我曾经也缠绵病榻,知道生病有多难受,所以若是能帮得上忙,我是愿意的。”
小女孩的脸上忽然绽放出光彩来,水灵灵的眼睛透出希望,“那、那什么时候开张呢?我爹爹也能来吗?”
“是啊,这食肆何时开张?都是街坊邻居,若是需要帮手的地方,顾小姐尽可以开口。”
“对的对的,顾小姐也曾缠绵病榻?莫非是在白家的时候?哎呀小姐菩萨心肠,白家的人怎么忍心的哦。”
“梁家是何居心?这铺子是顾小姐的,还让人过来闹事,莫非是瞧着这地势好,想抢过去不成?”
“对了我倒是听我姑妈的儿子的妹妹说过,梁家想要开一家古玩店,难道是看中了这里?”
“夭寿哦!简直是强盗行为!官爷赶紧把这几个人抓起来!”
顾华菁站在那里但笑不语,脸上仍旧是和善的笑容。
这些百姓心底淳朴,不过是善于脑补而已,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偏向谁。
顾华菁还愁在这个时代如何做推广呢,看看,这不是就推出去了?说起来她还要感激梁家呢!
在人群之外,一家酒馆的二楼,沈立轩手里的帘子一直没放下。
他定定地看着人群中的那抹身影,微薄的嘴唇唇角微翘。
都不用等他出手,这个女人就自己解决了危机,甚至还让人对她的食肆迫切期盼……
“少爷,官府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沈立轩头也没回,“让他们散了,用不着了。”
说着,沈立轩的手离开了帘子,拿起面前的玉杯一饮而尽。
另一道身影出现在桌边,“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的。”
一封封面空白的信放在桌上,沈立轩的手微微一紧,再抬眼看去,桌边已空无一人。
他抽出里面的信,来回看了一遍,掏出火折子将信点燃。
火光一点点吞噬信纸,只留下一小撮灰烬。
“我何尝不知时间紧迫?”沈立轩无力地托着脑袋,“……殿下,真是多虑了……”
顾华菁离开好客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晚。
她想步行至街口再乘车,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耳边听见清晰的女音。
“假仁假义,真是令人作呕,你以为你这样做,凌天哥哥就会喜欢你了吗?做梦!”
顾华菁看过去,一个女子抱着臂,真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
这又是哪位?
“小姐,她应该是梁家的,你看她腰间的玉佩。”
绿枝悄悄地凑过来提醒,可顾华菁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就是田嬷嬷说的那个,白凌天的表妹?
看见顾华菁不做声,梁海玲以为自己戳中了顾华菁的软肋,“你装什么仁慈?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人心?我告诉你,就算你表现得再贤惠善良,凌天哥哥一样讨厌你!”
从前梁海玲这么说的时候,顾华菁都会恼羞成怒,做出让她自己难堪的反应。
梁海玲抱着手臂等着,等着顾华菁再次出丑。
可等了半天,顾华菁居然没有反应。
“你是聋了吗?听不见我在跟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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