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之后,火车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我看了看四周,给自己选了一个位置重新坐好,又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开始做题。
现在是五一假期,来往出行的人很多,但要么是回家团聚,要么就是出门旅行的。
在车上复习功课的人,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
我不同寻常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旁边坐着的一位大妈的注意。
“小姑娘,五一出门还学习啊,真用功!”
说完,她便转过头去,教训起身边正在摆弄电脑的青年来:“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电脑,剪你那个什么破视频!”
我这时候正坐在过道上,见她向我搭话,便扬起头朝她笑了笑。
“我是没有手机和电脑能玩,所以只能学习,要是有的话,其实我也想玩的。”
大妈一愣,她身边坐着的青年倒是被这一幕逗笑了。
他朝我伸出手来:“幸会幸会,我叫白景辞,新媒体从业人员。”
我礼貌性地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我叫陈昭昭,是一名高三学生。”
白妈妈看着我俩相谈甚欢,似乎是觉得有些失了面子,皱眉。
“都高三了,还自己一个人出来旅游啊?
家长居然也放心得下!”
我低下头,有些局促地握紧了书本。
“我们是一家人一起出来的。”
白景辞一愣,向四周看了看:“那叔叔和阿姨呢?”
我们身边都是一些出来旅行的青年男女,根本没有哪个人的年龄看起来像我的父母的。
我收起书本,从背包里拿出饭盒来,低声说:“他们在卧铺那边。”
白妈妈皱眉,看了看卧铺那边关着的车门。
“既然你爸妈在车上,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我抿了抿唇看了看四周,见爸妈和弟弟都不在,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因为他们认为吃亏是福,所以从小就对我进行‘吃苦教育’。”
“他们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所以我从小就要吃苦,就算没有苦,也要自讨苦吃才行。”
“虽然我家条件还行,但那都是要留给弟弟的。”
“所以只要我现在一直吃苦,那么以后就算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因为,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说得越多,白家母子俩的表情就越揪心。
听我说完这些,白景辞的脸色都快青了。
不过我现在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而是在我手里的铁皮饭盒里。
这个饭盒是我妈在出门前递给我的,款式非常老旧,因为这是她年轻时候用过的。
我打开盖子,毫不意外地看到里面装着两个馒头。
这馒头并不新鲜,又在饭盒里捂了很久,边缘已经冒出几点霉斑来。
白妈妈瞪着饭盒里的馒头,声音都发颤了。
“自己住卧铺,就给闺女吃这个?”
“这还是亲闺女吗!”
车厢里的人本来就多,白妈妈这么一喊,有不少人都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早就对眼前的场景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淡定地撕掉了发霉的部分。
“我妈说了,粮食来之不易,不能浪费。”
“发霉的地方又不多,凑合凑合可以吃,我平时也是这么吃的。”
随着我的动作和话语,车厢里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这姑娘是哪里的贫困生吗?
这生活条件也太艰苦了吧!”
“要不要去打听一下她是哪里人,回头给捐点旧衣物什么的。”
“我觉得可以,你看她的衣服,都洗得发白了,后面好像还有补丁,家里条件肯定不好。”
白景辞一直在旁边皱着眉头看我,见我收拾完馒头,正要开始食用,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陈同学,咱们商量一件事吧?”
“你也知道,我是新媒体人,平时最头疼的就是找素材了。”
“这样吧,我请你吃餐车的盒饭,等下你配合我做一次采访,可以吗?”
我抬起头,有些犹豫地朝他笑了笑:“这样你不会吃亏吗?
我听说火车上的盒饭都很贵。”
白景辞已经和他妈妈交换了位置,这会儿直接站起身来:“放心吧,如果你能让我完成专访,我的工作就能顺利进行,获得的收益肯定不止一顿饭钱。”
他站起身来,从包里取出一只录音笔来。
“正好我也饿了,咱们一起去吃饭,边吃边聊吧。”
我跟在白景辞的身后,来到餐车车厢。
才一进门,就发现爸妈带着弟弟正在用餐。
他们三口人正好占了一张桌子,面前是三份盒饭,还有一些其他的零食。
爸妈都已经吃完了,都一脸慈爱地看着弟弟。
“吃吧吃吧,出门来玩就是要玩个开心嘛。”
“就是,火车上的东西,贵点也没什么,又不是天天吃。”
“我宝贝儿子就是厉害,吃得比别人都多,将来肯定又高又壮。”
他们俩一左一右地给陈耀祖唱着赞歌,正夸得起劲的时候,妈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注意到了跟在白景辞身后的我。
她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去,站起身朝我走来,不由分说地把我往外推。
“谁让你过来的?
我不是给你准备吃的了吗!”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还怎么成才,怎么照顾你弟弟?”
“我辛辛苦苦给你准备的粮食,你居然还敢嫌弃?”
“馒头怎么了?
那可是白面做的!
要是倒退三十年,得过年才能有大米白面吃,平时都只能吃糠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