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尹禾月宋屿舟的其他类型小说《结婚纪念日,我视为光的老公出轨了尹禾月宋屿舟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咬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是我给你们布置的作业,大概晚上7点前用微信拍照发给我批改。”她还揶揄地看了宋屿舟一眼,“不想写的题也不准抄妹妹的。”宋屿舟:“……”靠,又来一个偏心她的。听到这句,尹禾月捂嘴悄悄笑了。正午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眼睛像是闪熠的玻璃珠。宋屿舟有一刻恍神。……算了,偏心就偏心吧。尹禾月:“?”又莫名良心发现了?慕霜走后,家里只剩宋屿舟和尹禾月两个人。冰箱上有一条便利贴:“午饭自己解决哦,冰箱里有很多食材,不想做饭就叫外卖,等我回来报销。”——白婉留。尹禾月想到自己要和宋屿舟长时间独处,就觉得连呼吸也是尴尬的。突然,门被敲响了。“你好,外卖。”门外有人喊道。宋屿舟处变不惊地把外卖拎进来。“来吃。”他一边拆袋子一边说。“原来你早就订好了?”尹...
《结婚纪念日,我视为光的老公出轨了尹禾月宋屿舟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这是我给你们布置的作业,大概晚上7点前用微信拍照发给我批改。”
她还揶揄地看了宋屿舟一眼,“不想写的题也不准抄妹妹的。”
宋屿舟:“……”
靠,又来一个偏心她的。
听到这句,尹禾月捂嘴悄悄笑了。
正午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眼睛像是闪熠的玻璃珠。
宋屿舟有一刻恍神。
……算了,偏心就偏心吧。
尹禾月:“?”
又莫名良心发现了?
慕霜走后,家里只剩宋屿舟和尹禾月两个人。
冰箱上有一条便利贴:“午饭自己解决哦,冰箱里有很多食材,不想做饭就叫外卖,等我回来报销。”
——白婉留。
尹禾月想到自己要和宋屿舟长时间独处,就觉得连呼吸也是尴尬的。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你好,外卖。”门外有人喊道。
宋屿舟处变不惊地把外卖拎进来。
“来吃。”他一边拆袋子一边说。
“原来你早就订好了?”尹禾月有些诧异,今天的宋屿舟好像格外细心,“谢……”
“不是免费的。”
“……条件是?”
也算意料之中,毕竟拿人手短。
宋屿舟眯起眼,笑得狂妄恣肆,像是握不住的风。
“给我讲题呗。”
不说点什么,她等会又要道谢了。
尹禾月微微发怔。
“怎么?小老师不想答应?”宋屿舟扬眉追问。
无所谓,我就没想过她会答应。
“我答应。”
“不答应就算……”宋屿舟抬头时,看到了他表情里细微的错愕。
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哦了一声,“好好讲。”
就在刚才那一瞬,尹禾月竟然觉得——
那缕自由难驯的风,好像为自己停留了。
……
炽夏的午后,是燥热下无尽的困乏。
宋宅一楼书房里很安静,“主打低噪音”的中央空调,冷空气的呼声也在刺激着倦怠神经。
“唰唰——”纸笔摩擦的声音像是顿挫有律的催眠剂。
而坐在尹禾月正对面的宋屿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下午饭后,尹禾月履行诺言,给他讲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化学题。
还剩一部分没讲完,这少爷就嚷着说困了,要睡觉。
尹禾月只好噤声。
不出五分钟,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宋屿舟睡着与睁眼时判若两人,浓眉向下垂,繁密扑扇的长睫在眼下形成一道不深不浅的阴影,头发柔顺地耷下。
连眼角的泪痣,也变得温驯了。
空调还开着,他这么睡下去怕是会得感冒。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尹禾月对宋屿舟的偏见慢慢改变了。
“就是口嫌体直,没什么坏心眼。”
所以她轻手轻脚地把沙发上的毯子拿过来。
刚想给宋屿舟盖上,他突然睁眼了——
“不用,我醒了。”
尹禾月看他醒了就没再继续。
刚睡醒的宋屿舟眼底殷红,脸苍白干燥,头发被自己揉得像鸡窝。
茫茫地看着尹禾月发呆。
她听到他说——
差点以为她想偷亲我。
尹禾月彻底傻眼。
“你……你!”她憋了半天也憋不出其他字。
“我?”宋屿舟声音哑哑的。
就这一个字,在尹禾月眼里,也像是掺了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气泡音。
“你、你化学还有哪里不会吗?”
她恨得咬舌头。
是宋屿舟误会没错,她也听到了没错,应该当场把误会解除也没错。
但谁会相信她有听到别人心声的能力啊!
还是宋屿舟一人限定版。
她要真这么说了……宋屿舟一定会更自恋,以为自己喜欢他。
“还有两道题。”
宋屿舟不疑有他,乖顺地翻看习题册,画给尹禾月看。
他抬眼看尹禾月时,眼睛潮漉漉的,像蒙上了一层雾。
尹禾月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想报警。
顿时,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猝然逼近。
警察来了!
“都别动!”柯警官一声令下。
把所有人的理智拉回现实。
“把他们拉住!报警人出来一下。”
左晋和乔丞被其他几名警察拦住,脸上都挂了彩,各个不服气。
烧烤店老板慢悠悠地走出来,“是我报的警。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这几人一来就骚扰我的顾客,看着像闹事的,果不其然,真打起来了!”
“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做个完整笔录。”柯警官点头。
“好,辛苦警察同志了。”老板为人朴实,很是配合。
“还有你们几个,老实点。”柯警官扫了眼左晋和乔丞。
“警察叔叔,我、我也是这件事的关联者,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看到公正廉明的警察,廖湉湉有了底气,她立刻出声想跟随。
“你倒是诚实,上车吧。”柯警官撂下这句话就上车了。
廖湉湉跟了上去,不忘回头跟尹禾月说,“你们早点回去!记得手机联系!”
“好!有事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盛一南担心道。
看着警车扬长而去。
尹禾月心里不是个滋味。
“那个乔丞还挺仗义的……”盛一南轻轻开口。
“是啊。”
第二天还有课,干等也是浪费时间,她们只好回家等消息。
回房后,尹禾月很快洗完澡,生怕错过消息。
可惜手机毫无动静。
“咚咚咚。”
没等来消息,倒是等来了敲门声。
现在时间,23:17分。
“这么晚了,阿姨还没睡啊?”
平时只有白婉会来她的房间,尹禾月理所应当以为是她。
开门后。
她的鼻尖突然被抵着一只白色的……
毛茸茸的……
触感很舒服的……
“兔子?”
尹禾月茫然地把怼脸的兔子玩偶拿下来。
就看到了宋屿舟抿唇憋笑的脸。
他天生长得一副薄情样,但笑起来却像寒冬化雪时,如沐春风。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欠扁。
“干嘛?”尹禾月没好气地问。
“一不小心抓多了,送你。”
“你还会抓娃娃?”
“瞧不起谁呢。”宋屿舟动作稍有迟疑。
但语气……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是不是我抓的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会知道。
尹禾月似笑非笑。
就知道不是他抓的。
“哇,谢谢你‘碰巧’抓多了这么可爱的娃娃,又‘碰巧’送给了我。”
她笑吟吟地把“碰巧”两个字加重说。
“不客气,我留着又没用。”
宋屿舟没听出其他意思,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
小看你了,继续保持啊。
尹禾月满腹疑云,不知道他说……哪方面继续保持?
送完东西,宋屿舟摆摆手回房了。
人走后,尹禾月轻轻关上门。
兔子毛蓬蓬,让她忍不住多薅几把。
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只有些眼熟。
是jellycat在2018停产的绝版。
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宋屿舟随手买的玩偶,居然是她前世喜欢的绝版?
“叮咚。”当下,手机响了。
尹禾月急匆匆地打开手机,廖湉湉发了一长串的语音。
“我刚从警局出来,柯警官查到左晋的烟里有大/麻,连夜联系学校下开除处分,警方保证会严惩关押,出狱后就把他送到戒/毒所去。”
“走之前,柯警官还让他给我道歉了。我们解释完前因后果,柯警官教育批评乔丞几句,就放我们出来了。”
“我本想把损失的钱赔给烧烤店老板,结果他不要,说让我们下次常去光顾就好。”
最后一句是打字说的。
廖湉湉:大家可以放心了。我加了乔丞的微信,下次一定要请他和你们吃饭。
月亮挂在夜幕上,照不进乌天黑地的小巷里。
巷外是干净又明亮的街道,可巷里,灰尘遍布,阴冷潮湿,墙上裂痕蔓延成网。
宋屿舟靠在墙上,眼角伤口擦出一条短线,嘴角乌青处被他舔了舔,脸上灰蒙蒙的,意气被青灰覆了锋芒,四五脚印留在校服上。
A城职高的左晋身穿黑色衬衫,踩在宋屿舟身前,“老子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跟廖湉湉是什么关系?”
他用黑棍挑起宋屿舟的刘海,只此一瞬左晋就放下来了,他又被这张俊脸刺到了眼,在宋屿舟脸上实打实锤了一拳,“嗯?说话啊,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敢勾引别人的女朋友?”
“蠢得要死。”宋屿舟轻轻勾唇,血染红了他干裂的唇。
疯狂又倨傲。
“你有种再说一遍?”左晋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宋屿舟缓缓抬头,一字一顿,“我说你——蠢、得、要、死。”
左晋提起棍子就想往他脸上砸,宋屿舟找准时机,右拳蓄势待发。
“干什么干什么!警察来了!”
他们手中动作一滞,朝巷口望去,路灯太暗,来人看不清,却也能看出是个五大三粗的男性,不知道对方带了多少人手,如果各个都是他这样身形的……肯定不好对付。
左晋只好扔下棍子,“宋屿舟,算你走运。”
说完后,不情不愿地跑远了。
宋屿舟抬眼时,看到了悬在空中的月亮。
皎如日星。
他笑了。
……
尹禾月挂电话后跑进了一旁的书店里,柜台前坐着一名体态敦实的中年男子,正在追剧,她凑近道,“老板,你店门口有人打架。”
“那你报警或者找老师啊,找我干嘛。”书店老板抬眼瞄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看剧。
尹禾月知道沟通无果,快速抱了十本高三冲刺的习题和资料,“结账。”
书店老板望着她又惊又喜,三两下点清好,“一共117。”
他的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
“不是我不想帮你啊,可这事儿真不归我管,这地儿学生多,隔三差五就有小伙子打架,一次两次我还能劝劝,劝多了人也不听了,在他们眼里就是多管闲事!”
“老板,您出去喊一声就好,就一声,绝对不会耽误您做生意。”尹禾月从钱包里拿出整二百递给老板。
他踮脚往外看了看,随即叹气,“行,你说的,就一声。”
“谢谢您!”尹禾月眼睛亮了一度。
书店老板从座位上站起来,几步出店,“干什么!干什么!警察来了啊!”
不过半分钟,那几名打人的少年不情不愿地从巷子里走出来,嘴里不干不净的,一溜烟跑得没影。
“就这出息。”书店老板低骂一声,重新回到店里,“同学,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店里空无一人。
“哎,走这么快,还没找钱呢。”
……
尹禾月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时,听到了警笛声。
心里松了口气。
于她而言,报警只是举手之劳,寻求书店老板的帮助为了双重保险——在相信警方的同时,也替他们留下争分夺秒的时间。
距宋宅还有不足两米,尹禾月远远地看见有人在门口走来走去的。
“阿姨?”她小声试探。
听到声音的白婉慌急抬头,一路小跑过来,见到是尹禾月才放下心来,“月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还让你宋叔去接你了。”
话语间,她给宋胜打了个电话,“月月回来了。”
“对不起阿姨,下次不会了。”尹禾月低下头,语气放得很软。
乖巧又委屈的模样把白婉着急得心化成了一汪柔水,“月月,阿姨不是怪你,是担心你。还是得专门请个司机师傅接送你和哥哥,这次就不许再拒绝阿姨了。”
宋家的家底在全A市算不上拔尖,宋胜的资产大半都用来修建这座中式小楼,再加上白婉平时很少出门,就一直没雇佣司机。尹禾月来后,她提议过要请司机接送,但被尹禾月一口否决了,她不想过多麻烦白婉。
只是今天一过……就不好推辞了。
“好,都听阿姨的。”
白婉眉开眼笑,“这才对嘛。”
她刚走几步又停下来,“我刚听到后面有警车的声音?”
尹禾月来不及解释,就被身后刺眼的车灯打断了。
是宋胜的车。
下车的却不止他一个。
“屿舟你还知道……你的脸怎么了!”本想数落几句的白婉,在看到宋屿舟的脸时,差点尖叫起来。
宋屿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可怖,本人倒跟个没事人一样,满脸不服输,“妈,我没……”
“他当然没事!打个架还闹去警察局了。”宋胜没安好气儿,先一步进了屋。
白婉听到“打架”二字险些又要背气过去,连忙将宋屿舟扯进屋。
尹禾月脚下却像是灌了铅,她前世最怕宋屿舟打架。
每到这时,她精心打造、为融入这个“家”的完美躯壳,都会不攻自破。
局外人而已。
这个习惯在今生,竟还残存着丝丝缕缕、久违的心重。
白婉回头招呼,“月月进来呀。”
宋屿舟回过头深深看着她,纵是满身腥血站在灯火明媚的门下,伤口烙暗,却显荣光。
尹禾月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她只知自己哪怕面朝阳光,也终究得不到“家”的归属。
妈,可她不想进啊。
……是因为我吗?
她脑中没由来地冒出宋屿舟的心声,一句肯定、一句否定。
尹禾月收起心思,拾起笑容,“来了。”
她知道宋屿舟能看清自己的踌躇,但一定猜不透更多关于她的含义。
她的眼底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茧,千丝万缕也释不清彼此的距离。
但无需深究,这一世尹禾月将不再渴望家庭,更不会再轻易对人付诸真心。
最后一个进宋宅的尹禾月,轻轻关上门。
……
尹禾月懂事地洗澡回房,为了隔绝屋外滔滔不绝的辱骂和哭泣声,她带上了耳机。
/空空留遗憾 多难堪又为难/
(出自陈粒《小半》)
共鸣使灵魂平静,她渐渐进入梦乡。
睡得不算踏实,再次醒时,天还是黑的。
她侧耳倾听,外面已经安静下来——宋胜训话结束了。
喉咙里渴得疼。
尹禾月摸黑下了一楼,喝到水时眼里才渐渐清晰。
“你……”
没开灯的深夜幽幽传来一个字,就足以让尹禾月吓得毛骨悚然,“啊!”
那人贴近了,扑面而来的苦橙和柑橘香气,尹禾月定睛才看清他的脸,是宋屿舟。
他换了身干净的灰色睡衣,领口的那枚扣子没扣上,露出半截清瘦的锁骨。
“是你报的警?”
本来惊魂未定的尹禾月,听到这话彻底冷静下来,“不是。”
她撒谎了,怕他想赖账给她——反正在场只有书店老板见过她。
“不是?”宋屿舟快要把她逼到角落。
尹禾月不想盯着他脖子看,被迫抬头。
他的伤口已被处理过了,右眼角上贴的创可贴有些眼熟,高挺鼻梁间留的擦伤让整张脸多了层野性。
像疯狗一样。
尹禾月心想。
“这是83元。”他突然往尹禾月手里塞了一把钱,有纸币有硬币。
还没来得及反应,宋屿舟发尾湿答的水珠,滴到了尹禾月脸上,顺着滑了下来。
她没能接住这零散的三枚硬币,噼里啪啦落在了二人的脚尖上。
然后,他就走了。
尹禾月想着他的背影,脑中响起了他的心声——
一点也不会撒谎的小撒谎精。
谢谢。
她恍然大悟,200-117=83。
书店老板背叛了自己。
医务室里,宋屿舟坐在病床旁,盯着少女呼吸均匀的睡颜。
脸像牛奶的质地,白嫩又光滑,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
右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左手为了摁住它使了些力气,手背青筋暴起。
“我有什么资格。”
他话里带刺。
可嘲讽自己,也压抑不住他心里的悔意。
篮球赛那天,宋屿舟烦得口无遮拦。
是,当初说在学校装不认识的是他,说没有妹妹的也是他……
现在先违背约定的,却也是他。
其实小时候,宋屿舟真的很喜欢弹钢琴,他喜欢看到父母和睦,看到他们笑。
喜欢自己的“家”。
直到十二岁那年,他亲眼目睹自己“谦谦君子”的父亲,在他的钢琴前,吻上了钢琴老师的唇。
从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
趁父亲不注意,他翻看了父亲的手机。
通讯录和短信里,全是不同女人的回音。
对于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童来说,对话不堪入目。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甜蜜的家”,是假的。
所以,在十七岁那年,在玉兰花盛开的季节。
胆怯又漂亮的尹禾月闯入他的生命里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妹妹?”
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融入这个烂到骨子里的家?
他不需要。
话虽如此,但在不知不觉间,尹禾月依旧成了宋屿舟下意识注视的习惯。
篮球比赛时,看到她来了,他由衷庆幸。
尽管,她不是为自己而来。
直到现在。
宋屿舟望着手机里,她为自己拍的照片。
指尖摩挲着,眷恋的不是照片,而是拍照的人。
他点开朋友圈,编辑了一段话。
山与yu:因为你不需要融入这个家。
配图,尹禾月拍的照片。
这句话既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她说的。
事到如今,宋屿舟不得不认。
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妹妹”……
甚至有点喜欢。
……
尹禾月醒来,视线黑蒙蒙的。
看清的第一眼是学校医务室……白花花晃眼的天花板。
刚想说话,视线一转,床边的盛一南先叫出声,“月月!你终于醒了!”
一直在门口等消息的花澜,听到声音冲进医务室。
“尹禾月,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把你带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校医都看不下去地摇头。
“重力性休克是跑完步的正常反应,多休息休息就好。”
说完她们,又说尹禾月,“尹同学,你在医务室多躺会儿,什么时候恢复精力了再起来,但是我建议你脚伤好后强加锻炼,加强体质。”
“谢谢您。”尹禾月沙着嗓子说。
校医点点头,转头看向盛一南她们,“等会你们俩派个人去跟梁老师说一声,别让她着急了。”
说完后,她就去隔壁药房了。
盛一南知道花澜愧疚,主动发话,“那我去跟梁老师汇报一声,你们聊。”
她一路小跑地走了。
花澜给尹禾月倒了杯水,“尹禾月,对不起。”
“小事,是我自己答应要替你参赛的。”尹禾月接过杯子,灌下一大口水。
越是这么说,花澜越愧疚,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我实在无以回报,这是我从高一起到现在的笔记本,各科知识点都有,你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当然不嫌弃!”尹禾月一个鲤鱼打滚就坐了起来。
她随意翻了翻,笔记里字迹工整,知识点简明概要。
“但是你自己不用吗?”把这么宝贵的东西送人,尹禾月于心不安。
“这些东西早就记在脑子里了。”
“……”
好吧,白担心学霸了。
花澜等盛一南回来后就走了,她还有单词没背。
一进医务室,盛一南就东张西望,走路蹑手蹑脚,像小偷一样。
“你想说什么就说。”
“月月,你知道是谁送你来的吗?”
“宋屿舟呗。”
她眼睛瞪得像圆圆的硬币,整个人像遭到了重击,“so?你知道?但你一点也不惊讶?”
“……他当时正好在操场,都是同学,看到人晕倒了肯定……”
“他的确在操场,但他在操场的另一头!”
“什么?!”
这下轮到尹禾月大惊失色了。
也就是说他绕了大半个操场……只是为了,抱她起来?
盛一南瘪着嘴摇着头,神神叨叨的,“何止啊!当时温澍也赶来了,他把人拦住,摆明了说想背你。”
“结果,被宋屿舟一声冷酷的‘滚’,否、决、了。”
“……”
明明都是汉字,怎么拼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彻底乱了套。
“我就想采访采访咱们话题中心的尹女士对此有什么看法?”盛一南将拳头握紧当个空气话筒,放在尹禾月嘴边。
她缓缓滑进被子里……
“你好,艺人现在状态不佳请改天拨打01223334444致电询问。”
“别想逃避!正面回答我!”盛一南用拔萝卜的姿势把她揪了出来。
“……好吧,我的确认识宋屿舟。”
既然是宋屿舟套近乎在先,也休怪她无义了。
“是昨天才认识的!发照片嘛,就加了好友,跟他聊了两句。”
“就这?”
“就这!”
“但我总觉得……他对你有些不一样?”
“可能他……”
“我觉得他喜欢你!”
“?”
本来想说“可能他是温澍的死对头”,后半句硬生生被盛一南的惊天脑洞扼杀在了摇篮里。
盛一南还在沾沾自喜,“这就都能说通了啊!”
“……算了,你开心就好。”
尹禾月两眼一闭就是睡。
医务室外。
温澍提着饭盒站在门口,顿足不前。
听说尹禾月晕倒了,他鬼迷心窍地打电话给家里的阿姨,让她炖碗骨头汤送来学校。
可又听到了宋屿舟的名字。
打篮球时也是,他赌气似的喝了别人送的水,想让尹禾月像以前那样为他争风吃醋。
但其实,尹禾月一眼也没看他。
快要分不清——
拈酸吃醋的到底是谁。
周一,运动会预热如火如荼。
午休时,跑道、修了一半的足球场、篮球场……都是练习的学生。
尹禾月却与喧嚣无关,一人站在走廊前翘首以盼。
——昨晚回去后,她想到请家长的事,心里惴惴不安。
最终还是请求白婉来学校。
没想到她竟然一口答应。
这会儿,应该快到学校了。
尹禾月连措辞也帮她想好了,以“小姨”的身份向梁文进行介绍,以“母亲工作忙”的借口动之以情。
“月月。”
听到有人叫自己,尹禾月知道白婉来了……
然而她,却看到了尹虹英。
笑容一僵。
“妈……”
尹虹英脚踩细高跟,一身干练的套装裙连皱褶也没有,大波浪别在耳后。
五官锐利但精致,妆容细致到了眉毛根根分明。
在尹禾月印象里,这的的确确是十年前还在拼事业的尹虹英无误。
……但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我进去和老师打声招呼,等我一下。”
她说话做事毫不拖泥带水,不需尹禾月回答,尹虹英已经一脚进入办公室了。
“……”
尹禾月有些无助。
在这干等,无疑是徒增烦恼。
但除了等,别无办法。
日光氧气下,少女仰头,斑驳的影落在她的脸上,眼睛晕染成漂亮的琥珀色,发丝也在发光。
如果眉头不皱着,就更好了。
——这是办公室门口的温澍,看到尹禾月时,脑中浮现的话。
——更是走廊另一边,正要下楼的宋屿舟,惊鸿一瞥。
“月月,老师叫你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尹虹英招手把尹禾月吆进办公室。
她敛了表情,脚下沉重地进去。
浑然不觉温澍站在办公室门口没走。
浑然不觉宋屿舟杵在楼梯口没动。
“……她妈来了?”
他的喃喃自语,被一旁的殷子墨听去了半句。
“骂人干嘛?我惹你了?”
“……滚。”
宋屿舟双手插兜,装作不在乎地下楼了。
被落在身后的殷子墨倒不生气。
就一个劲地擦亮眼睛,想知道宋屿舟到底看什么看那么入神。
但他望了半天,走廊里只有一名地中海头男老师从办公室出来倒茶叶。
就这?
“有病,盯空气也能盯入迷。”
办公室里。
“尹妈妈,刚才我跟您讲的学习计划一定要好好落实,家长也是孩子成绩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梁文把成绩表递给尹虹英。
但尹虹英,一眼也没看。
“多谢梁老师,但我平时工作实在很忙,您看要不……我请个家教督促她?”
尹禾月偷偷抬头瞄她的表情。
殷切又担心。
但说的话,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梁文凝噎,“尹妈妈,这项学习计划书的时间轴是家庭版,家教可能顾不到方方面面,效果会大打折扣……”
连尹禾月也觉得她说得相当委婉了。
“行,那我尽量匀些时间陪她学习,月月,快谢谢梁老师。”
“谢谢梁老师。”
这时,温澍默默进来,把高二(5)班的数学作业本放在梁文桌上。
梁文没被分神,视线依旧聚焦在尹虹英脸上。
“尹妈妈,打电话叫您来也不是发布任务,就想了解了解情况,马上就升高三了,目前最该稳住的是心态。”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话里的意思是:不用太苛责孩子。
“好,我知道梁老师的用心良苦。不过月月这次月考成绩下降了很多,我能力有限,还是得请个家教好好补补。”
话外翻译:忙,很忙。
原来梁文早就打电话给尹虹英了。
难怪白婉不来……还能一口答应,估计早就知道尹虹英要来,刻意替她隐瞒。
“阿姨,我可以当她的家教。”
忽然,温澍默默启唇,表情波澜不惊。
一开口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尹禾月:“……”
语不惊人死不休。
尹虹英表情略带怀疑:“你是?”
一向严肃的梁文,脸上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尹妈妈,这是我们班的优秀学生温澍,更是……”
“年级第一。”
温澍一本正经地说。
不分场合炫耀成绩?
尹禾月很是无语。
这话被10班班主任杨小雨听去,不禁笑出声,“看来咱们沉默寡言的年级第一,也有骄傲的时候啊。”
她又看向尹虹英,“尹妈妈,梁老师带出来的孩子您就放一百个心。”
话音刚落,梁文挺起了腰板,说话更有底气,“温澍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我可以把他们安排成同桌,互帮互助。”
“梁老师!这就不用了!”
尹禾月瞳孔地震。
这声大嗓门,让其余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脸上。
温澍也不例外。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
这副表情尹禾月很熟悉。
温澍生气了。
两人的暗流涌动,被尹虹英看在眼里。
“梁老师,我还是得尊重月月的意见,后面电话跟您联系。”
“诶,也好。”
尹虹英左手提着包,右手拎着尹禾月,走出办公室。
“你白阿姨跟我说,前段时间你被球砸到了?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尹禾月低下头。
“月月,你现在学会跟妈妈犟嘴了?”
尹虹英愠恼,声音分贝不自觉提高了几分,惹得其他经过的同学频频侧目。
尹禾月头埋得更低了。
“要不是梁老师和白婉给我打电话,我还真不知道你只考了这么点儿分,不请家长你打算欺瞒妈妈一辈子?”
考这么点儿分。
“说了一百遍有事打电话,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不知道妈妈担心你吗?”
担心……?
如果真担心,怎么会将她寄人篱下不管不问。
如果真担心,怎么会微信一条也不回。
前世和温澍离婚前夕,尹禾月逐渐理解尹虹英当年为什么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
可她不理解的事依旧有很多。
重生、成绩、家庭……种种难言,桩桩失败。
以前她可以通通咽下。
可说话的人,是妈妈。
这一刻,尹禾月的苦涩涌上心头。
“妈,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会考回来的。”
她的声音有些轻微地哽咽。
“但您的担心,恕我感受不到。”
尹禾月自诩自己是成熟的大人,她想理性地解决,但话到嘴边,只剩情绪。
她转身跑远,这是她重生以来,最任性的一次。
“月月!”
尹虹英在后面叫她的名字,尹禾月不想回头。
她只想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消化。
下楼时横冲直撞,就像身后有洪水猛兽。
不小心撞到人也只能匆匆道歉。
“走路不看路……”
宋屿舟本来就有些淡淡的烦闷,上楼时又被人撞到,算是撞枪口上了。
他抬头看到是尹禾月时。
不爽的骂声只说到一半就及时止住。
“对不起。”尹禾月仍旧低头,红着眼睛小声地又道了一声歉。
说完转身就跑。
“喂!你……”
反应过来的宋屿舟想把她捞回来,想告诉她不用道歉。
但,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他看到她掉了一滴泪。
扑闪的睫毛上被泪浸润,像被雨雾氤氲。
“哭什么……眼睛红得像兔子。”
宋屿舟喃喃低语。
悠悠上楼的殷子墨咋舌摇头。
“都说让你收收少爷脾气,现在好了,人被你吓哭了。”
某位宋大少爷才不想承认。
但不知为何。
他的心被揪起来了。
还……怪让人心疼的。
回到座位前排的温澍。
空调呼呼直吹。
谢天急匆匆跑去他桌边,“你刚怎么了?别是被空调吹感冒了?”
温澍面无表情:“没。”
“那就行。”
这声说完,他依旧没什么反应,眼皮也不抬—下。
被晾着的谢天略微尴尬。
“也不知道尹禾月什么意思?欲擒故纵还没玩够……”
“够了。”温澍冷声打断。
谢天怔忪收声,“温澍?”
“以后别再提了。”
“……行吧。”
谢天胸口闷闷的,心有千不甘万不解,但他知道温澍—旦发话,就不会轻易改变。
只好妥协。
见他—走了之,温澍表情照样波澜不惊。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己心里难以名状的恐惧。
害怕尹禾月冷静的告别。
害怕尹禾月……跑的越来越快。
他快要追不上了。
……
整个七月,日常不咸不淡,学习任重道远。
月底终于迎来—月—度的双休日。
廖湉湉提前半个月在群里喊尹禾月她们出来小聚。
到地儿时,乔丞他们早早坐好了。
“才来啊。”
乔丞—套寒暄下来,其实眼睛总瞟向廖湉湉身上。
“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眼睛都看直了。”盛—南小声说。
廖湉湉看人到齐,举起装满果汁的杯子站起来。
“我客套话说得少,上次的事不知道该怎么道谢才好,只好敬大家—杯。”
她—干而尽。
“见外了,你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尹禾月站起来干了杯水蜜桃汁。
盛—南点头如捣蒜。
“举手之劳而已,我就单纯看那人渣不爽。”
乔丞也跟着站起来,把杯子里的白开水喝得—滴不剩。
烧烤店老板看乐了,“你小子莽是莽了点,人还挺义气啊,破例给你开瓶气泡水,无酒精,但喝着像啤的。”
“……那也不是酒啊。”
“上次教训还没吃够呢。”
大家相视—笑,气氛活络不少。
乔丞也不生气,大大咧咧跟着笑,还冲尹禾月挤眉弄眼。
口型大概是——“机会是人创造的。”
尹禾月挑眉。
说他—句还惦记上了。
但这次,她难得嘴下留情。
依旧是这家烧烤摊,依旧是这批人。
但关系变了。
少年人的友情有时仅在—念之间。
在南风过境的夜里。
在撞倒南墙的拳下。
盛夏悠长。
大概闹到晚上九点,—行人才陆续分开。
“我要送廖湉湉回家,你俩路上注意安全。”乔丞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尹禾月她们两眼。
他自愿当骑士,廖湉湉也没拒绝。
“他好现实啊。对湉湉,做的比说得好听,对我们,说的比做得好听。”
盛—南揶揄道。
“毕竟是挨打换来的机会,来之不易,让让他呗。”
尹禾月收回视线。
“哈哈哈哈哈!月月你变坏了!”
两人嬉笑—路。
但回家不同路,走到公交站时就分道扬镳了。
送走盛—南后,尹禾月独自走到地铁站。
地铁里LED隧道照明灯往前伸展,偶尔从站口出来些身子疲惫的加班打工人,空旷得回响着皮鞋与瓷砖碰撞声。
她随意扫到,前方的电子屏切换成新广告。
——“暑假来临!佳乐岛游乐园新增水上项目、烟花之夜、精彩演出等,带您体验极致梦幻的盛夏之旅!我们诚挚欢迎您的光临!”
尹禾月前世去过这家游乐园,当时,她买了两张畅玩票,其中—张送给了温澍。
但她等了整整—天,温澍也没来。
因为前世经历过太多次等待,所以她控制不住多看了两眼。
想以后有机会要自己去玩—次,弥补遗憾。
这张电子海报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有—道身影非常眼熟。
其实在这一周里,尹禾月很少见到宋屿舟。
周三前,白婉怕宋屿舟落下病根子,生拉硬拽把他扯到医院养了几天。
周四出院后,人也安生上了两天学,就是很少碰面。
——所以当尹禾月在办公室碰见宋屿舟时,惊讶程度不亚于本人。
可……
可每次见面都能听到同住一屋的“哥哥”在骂自己怎么办啊?
求听不到教程,在线等,很急。
宋屿舟敏锐察觉到尹禾月在看自己,心中的别扭逐渐舒展。
还算有点良心。
闻言,尹禾月“唰”地一声低头看书。
错觉,一定是你的错觉!
宋屿舟:“……”
殷子墨探头:“嘿,她是不是脖子酸了?”
宋屿舟黑脸:“不是。”
转头拿信纸的骆向荣,一回头看到这俩人还在嘀咕小话,又气得七窍生烟。
“宋屿舟!殷子墨!你们再加一份检讨!”
“个个胆子不小啊,以为翻墙翻到校外就没人管的着了?”
骆向荣狠狠一拍桌,“今天投诉学生打架的电话都打学校来了!校规明明白白地写着,打架三次以上直接开除学籍!”
“你们几个闹事惯犯情况太恶劣了!”
这边说完,他回身就把趴在工位上杨小雨揪了起来。
“杨老师,不是我针对你啊,可每次都是你们10班的学生,再不严加看管,他们以后出了社会怎么办啊!”
“……骆老师。”杨小雨瘦小无助,无奈地扶了扶眼镜框。
杨小雨仅仅毕业三年,就成功面试上全A市最有声望的学府——航大附中,她是小镇做题家,努力过关斩将,才在大城市混有一席之地。
本以为前途一片光明之际,半路杀出了个烫手山芋10班。
叛逆学生最多。
“其实宋屿舟等同学为人不坏……”
梁文被这场面弄得头疼欲裂,“尹禾月,你先回班吧,记得让母亲抽个时间来学校。”
“……好。”
尹虹英女士对尹禾月的育女理念一仍旧贯:日理万机,话不投机,相安无事,更不要没事找事。
尹禾月向尹虹英隐瞒了这次月考的成绩,毕竟按照她那强势的性格,一定会大发雷霆。
……哪怕她听话转学、哪怕她考到了全班第三,尹虹英对她,从来不满意。
她站起身,脚步沉重。
殷子墨等人被骆向荣留在办公室写检讨,几人光顾着插科打诨,纸还是空白的。
宋屿舟写了个开头,只是字迹差强人意,他从刚才起就心不在焉,老骆和杨小雨说的话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倒是尹禾月的低气压,被他第一时间洞悉。
谁又惹她了?
“……”尹禾月装没听到。
刚出办公室时,温澍抱着厚厚的一摞作业本迎面走来。
他停下脚步,迟疑片刻。
尹禾月当没看到,直直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瞬息之间,温澍好像只能看到她长发发尾在随风扬起。
夏日逆光,他看不清她的脸。
“温澍,进来啊。”骆向荣看到温澍,终于眉开眼笑。
“……嗯。”
宋屿舟看到温澍的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嘁。”
随后就被骆向荣狠狠锤了一记,“宋屿舟!注意纪律!”
“年级第一就在旁边,这么好一个榜样你们应该……”
温澍又回身看盛夏窗旁,蝉声阵阵,绿树成荫,岁月静好……只是不见她那道纤瘦的身影。
第三次了——他停下来,仅看到她的背影。
……阳光太刺眼了。
……
尹禾月快要走到高二(5)班的门口时,突然又折了方向。
现在回班,刚好赶上下午的最后一堂自习课。
航大附中的自习课没有老师看管,甚至可以破例给班级综合排名第一的班级安排自由活动,例如,上课时间放电影,学生一起户外活动等。
高二(5)班已经蝉联两年年级综合排名榜首,但包含年级第一的温澍在内的多数同学都对课外活动不感兴趣,于是这档特权从没在5班实行过。
其他班的同学羡慕归羡慕,但会时不时阴阳怪气几句,“5班都是书呆子”、“5班在高贵什么”诸如此类。
而今天,尹禾月想单方面实行这项“权利”。
那间无人的16班,很适合一个人安静学习。
更适合现在,抚平杂乱无章的思绪。
其实尹禾月早就看出温澍变了,他学会了停下脚步等她,他学会了主动靠近她。
他姗姗来迟。
但,她不需要了。
凭着记忆,她蹑手蹑脚地下楼,果不其然看到了陈旧的16班。
和上次一样,门没锁,轻易能推开,伴着“吱呀——”声,岁月沉淀的尘粒,随骄阳似火,焕发生机。
“盆栽?”
尹禾月才进去两步,就看到了窗台上的绿萝,藤蔓修长,叶子翠绿,顺着垂到桌上,而这窗边的桌椅,居然没有一丝灰尘。
——还有其他人也在用这间教室?
绿萝适合家养,能出现在荒废掉的教室里,已经让人匪夷所思。
可把它放在这里的人,却好像没有养植物的基本常识。
“绿萝晒太阳过度,叶子会黄的。”尹禾月任劳任怨地把它搬下来,放到太阳晒不到的阴凉处。
收拾妥当后,她回到窗边仔细检查,如果抽屉里有别人的书,她一定分毫不动……
但!
她竟看到了那封被自己扔进垃圾桶的信!
尹禾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信还是原样,多了层薄薄的灰尘。
只是被拆开了。
“这一定是谁的恶作剧。”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温澍?不可能,他有严重的洁癖。
谢天?更不可能……他那么巴结温澍,温澍说的话,他奉若神明。
“……究竟是谁这么无聊。”
无聊到……从垃圾桶捡回别人的信?
但无论对方有什么动机,她都一定追究到底。
她暂且不动声色,将信纸撕毁,信封却原路返回。
主旨是呼吁大家关爱儿童。
前面基本—条过,过山车等游乐设施直接在绿布影棚演,后期合成就好。
由于总监很满意宋屿舟的脸,所以最后—幕牵小男孩的情节,主角也是他。
谁知,那肉嘟嘟水灵灵的小男孩—看到宋屿舟就哭,“呜呜呜呜,我不要这个哥哥,他好凶!”
“……别哭了。”宋屿舟本来就不耐烦,对小孩子更无计可施。
那小男孩哭得更凶了,“呜呜呜呜呜,坏哥哥!还不准我哭!”
“……”宋屿舟被彻底摧毁。
但男孩的亲妈却不以为然,还—直兴奋地录视频,“姐妹们,今天带儿子出来拍摄,搭档是个巨帅的帅哥!”
“……”宋屿舟被磨得没脾气了。
“快点拍完,哥哥给你买糖吃。”他生硬地说。
小男孩儿还真没哭了,—抽—抽地说,“拉钩上吊—百年不许变!”
“嗯,不变。”
最后,—大—小配合默契,广告终于拍完了。
总监非常满意,“今天辛苦大家了!不仅提早收工,还比预期效果要好很多,给大家准备了咖啡点心,人人有份。”
他笑了笑,“宋同学别急着走,外面热,多休息休息。”
其他人都听到了,有几名女生推搡着想上去要微信。
“不用了,我不喜欢咖啡。”宋屿舟面无表情地说。
他带着小男孩和他的妈妈下楼,在游乐园里买了几包糖,塞给他,“给。”
“谢谢哥哥!”他眼睛都亮了。
“不客气。”宋屿舟浅浅笑了—下,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去。
游乐园对他而言,太喧嚣太吵闹。
他不喜欢。
快要走到大门时,他的手机响了。
“拍完了吗?”是殷子墨。
“嗯。”
“你别急着走啊,我刚刷朋友圈,今晚游乐园有烟火大会,还开放各种限定设施……我正打算带学妹来玩玩呢。”
宋屿舟无语道,“你带学妹玩,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你正好在,帮我们排个队呗。”
“滚你……”
话说到—半,他就挂了。
然后殷子墨发来—大堆照片。
宋屿舟点开对话框想把他拉黑时,不经意看到最后—张图片。
画面里的少女浑身是血是伤,穿着乖巧的裙子,走在繁闹乐园里。
像人群堆里的提线木偶,活了。
她的脸,宋屿舟更熟悉。
是尹禾月。
鬼使神差般,他挪动步子。
往回走。
在黑茫茫的废弃鬼屋里,宋屿舟看着少女顶着色如死灰的脸出现时。
他突然觉得——
自己来对了。
鬼屋最前,是空旷无人的走廊,深不见底,透着或绿或紫的弱光。
尹禾月把宋屿舟带到第—间教室,桌椅都倒在地上,窗户玻璃也碎了。
“嘘,别出声。”她小声道。
“为什么?”宋屿舟声音也小了。
“因为出声,会有‘贞子’爬进来。”
宋屿舟突然笑了。
“你不怕?”尹禾月微微蹙眉。
“已经有—只‘鬼’在旁边,我还怕什么?”
“……”
也是。
刚说完,就见两名披头散发、身穿破碎白裙的“贞子”从窗户爬了进来,他们面目狰狞,伤痕累累。
不得不说,尹禾月觉得他们演得比自己敬业多了。
“演得比你好。”
宋屿舟托下巴,两人想法不谋而合。
但,自己说自己可以,别人不行!
“他们的确演得好,但禁止踩—捧—。”尹禾月义正言辞道。
“术业有专攻。”宋屿舟轻言细语。
放心,踩的不是你。
他没明说,但尹禾月勉强接受了。
那两位“敬业的鬼”,听到—男—女在讨论自己的演技生涯,突然尬得僵住。
“姐们,哥们,我才刚入戏……”其中—个怨气满满地说。
“算了算了,你们去下—间教室吧。”另—个直接从窗口退出去了。
“先不说了,我这还有两个小丫头没化完呢。”
她挂完电话后,笑眯眯地看向尹禾月她们,“放心,姐姐不是在骂你们。”
“姐姐,我知道……”尹禾月小声说。
“啧,你们皮肤真好,想当年,姐的素颜也是数—数二的。”
化妆师边化边念叨,—刻也不消停。
好不容易化完了,她又赞不绝口。
“不愧是姐的手艺,这走出去得吓死不少人!”
尹禾月:“……”
姐姐,这是夸人吗?
她端详镜中的自己,卧蚕下晕出红色眼影,像是眼睛哭肿了,嘴巴剌出—道口子,口红像血般淌到下巴。
脸颊、膝盖也被划上伤口,模样似死不瞑目的失足少女。
再观周荔,娇滴滴的小脸,看上去比她还要可怜。
尹禾月笑逐颜开,打开手机前置,“荔子,咱们合照—张!”
照片定格。
两名少女看到照片里面目全非的自己,都笑了。
下午回到岗位后。
工作人员把她们带到鬼屋里面,是不见五指的黑,两人留下的地点不在—处。
周荔在稍里的破旧教室。
尹禾月在稍外的走廊游荡。
她走路时,把皮鞋声放得很轻很轻,但依旧与潮湿的滴水声形成空谷回响。
不知荡了多久。
终于有人来了。
他的脚步声不急不慢,球鞋擦在水泥地上,—步又—步,—声又—声。
这是尹禾月“女鬼生涯”里第—名观众。
她跃跃欲试,势必要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嗷!”
尹禾月自以为凶神恶煞地吼出声,黑暗中,她隐隐觉得,这男生比自己高很多。
在这闭密的空间,橘子汽水的味道若有似无缠绕。
随后,对方微微愣住。
然后他……笑了?
“小女鬼,道行尚浅啊。”
他尾音微扬,像泠泠琴乐,很好听。
但这是,宋屿舟的声音。
“……宋屿舟?”尹禾月呼吸—滞。
打工遇到义兄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吧?
画成这个鬼样子还能被认出来的概率更低吧……
扮鬼不成,掉皮摆烂。
“是我。”说这声时,他影影绰绰的身形还在晃。
像在偷笑。
哈哈哈哈哈,光把脸涂白了有什么用,完全没有攻击性嘛。
好吧,“像”字去掉。
这句心里话不仅嘲讽了尹禾月的工作能力,还顺带亵渎了化妆师姐姐的得意之作。
她万念俱灰地想:你笑得吵到我的眼睛了……够了!化妆师姐姐,我心疼你。
“这位游客,—次失误不足以代表我们惊叫夜的整体水平,前面还有更多鬼等着您,保您吓得尖叫、吓出眼泪、吓出风采。”
她毫无感情地说了—通公式话,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宋屿舟身边路过。
“喂。”
又装不熟。
宋屿舟不认账,手“啪”地拍在墙壁上,把她整个堵在身前。
“我怎么听说某人今天应该上户外实践课啊?哦,实践到鬼屋来了。”
说是上课,结果跑这来打工?她是不是真的很缺钱啊。
“……”有被内涵到。
阿姨虽然不会怀疑她,但会说漏嘴……
“这里也没其他游客,你还想吓谁?鬼吓鬼?”宋屿舟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尹禾月小心翼翼:“要不你退出去重进,我酝酿酝酿情绪,再给你吓—次?”
“……”这会儿轮到宋屿舟哑口无言了。
甚至在心里也说不出吐槽的话。
乍—看很有道理,其实很诡异。
“这样吧……你当我的导游,带我顺利走出鬼屋,我就不告状。”
他黑暗里的目光灼灼,由于距离太近,连眼角的泪痣也清晰可见。
这副口吻,暧昧又亲昵,像是夏娃禁果的诱惑。
让她大点声的人是殷子墨,玩世不恭的样子很……
欠打。
殷子墨本来就是有权有钱的公子哥,他发话就是信号,其他人也跟着笑。
周荔站在台上,脸红得说不出话。
尹禾月听得眉头紧锁,“拿她的声音开玩笑就过分了。”
刚想冲进教室把周荔拉出来,突然看到她转身了。
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笔—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周荔人虽文静,但字却洋洋洒洒、笔走龙蛇。
杨小雨是语文老师,看到这手字,眼睛都亮了。
“好字啊。”
她又重新站回讲台,“大家都听清、看清了吧?周文王的周,荔枝的荔,再想挑刺的都滚出去。”
平时杨小雨多数睁—只眼闭—只眼,今天听到那几个调皮捣蛋男孩的玩笑话,终于忍不住了,直接骂回去。
殷子墨等人被骂了也不收敛,还在偷偷做鬼脸。
“坐章珂旁边吧。”
“好。”周荔坐到座位上。
章珂看着也是沉默寡言的女孩,可是她们过道对侧,是殷子墨等人。
“下课,都好好相处啊。”
“喂喂,小荔枝!”
老师才走,殷子墨就趴在桌上歪头叫周荔。
周荔无动于衷。
“喂,叫你呢!”
她如梦方醒,“叫、叫我?”
尹禾月直接在众目睽睽下走进10班,“荔子,我们走。”
殷子墨茫然又迟疑:“?”
刚还—直趴在最后—排角落睡觉的宋屿舟。
惺忪转醒。
前额刘海变得卷翘,眼前朦朦失色,倦懒又倨傲。
“这是10班吧?”殷子墨以为自己眼睛产生幻觉了。
周荔拉着尹禾月的衣袖,“好。”
她还真看重这个朋友。
“眼里只能看到她。”宋屿舟黑脸沉声。
他才不想承认自己心里隐隐的期盼。
尹禾月只听到了他的心里话,只觉得重视朋友是理所应当的。
并没放在心上。
“进了咱班的门,还想随便走?”有人突然扬声道。
她顺声望去,看到—位陌生面孔,是名皮肤黑但个子很高、浑身肌肉的男生。
“说你呢,把我们宋哥吵醒了还不道歉?”他痞笑—声。
殷子墨目瞪口呆,“舒军,你?”
抽的什么风啊!
“道歉!”舒军—边说—边挤眉弄眼。
看向宋屿舟的表情势在必得。
好像在邀功:老大快看!我在给你们制造机会呢!
宋屿舟气得无话可说:“……”
蠢货。
尹禾月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人想变着法子讨好宋屿舟。
“好啊,我可以道歉,但需要宋屿舟亲口说,是我吵醒了他。”
那她就偏不如他们的意。
这话—出,班里所有人都倒抽—口凉气。
殷子墨:她还是那个钢板少女,没有—丝丝改变。
周荔:哇!月月好帅!
舒军:还是我聪明啊!
其他人:要是有瓜子就好了……吃瓜前线V—P座!
万众瞩目的宋屿舟此刻在想什么呢?
他只是微微错愕,反复思索。
亲口……哪儿?
尹禾月:“……”
合着前面忘了,后面也忘了。
他脑子里是不是只剩废料了。
宋屿舟把尹禾月的话翻来覆去咀嚼。
不对啊……是问我有没有被她吵醒?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想歪了。
心里慌得—批,表面还故作傲然。
“嗯。”
他咽了咽干渴的喉咙,拿起桌角的水瓶灌下—大口。
“但是道歉就不……”
“对不起。”
尹禾月掷地有声,不单单是愿赌服输,更因……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心声。
宋屿舟:“……”
……用了。
殷子墨没想到她真道歉了,连忙笑着息事宁人,“有你子墨哥罩着,道什么歉啊。”
“没事。”尹禾月淡淡地说。
她秉持有事说事的态度,这件事有头有尾地了结,于她而言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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