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宁喜儿萧止淮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太子妃她又狠又辣宁喜儿萧止淮完结文》,由网络作家“朝云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纱幔初歇。宁喜儿脸颊染上了厚厚的红晕,眼尾多了几分妩媚,眸中还有残留的欲色。萧止淮沉静了三年。欲念一旦打开,就再难收拢。他忍不住,再度压上去……大约一个时辰或是更久,男人暗沉沙哑的嗓音响起:“备水。”宁喜儿浑身酸痛。她忙撑着身子坐起来:“水荷水杉早就歇下了,我去烧水,劳烦殿下等一会。”萧止淮声音更沉:“你屋子无人值夜?”“没事,我没关系的……”宁喜儿硬是从床上下去,双腿发软,有点站不稳,扶着案几道,“她们是一等宫女,也不习惯做粗活,总归这些我都做惯了,无妨,就是得劳烦殿下稍后一二……”她衣衫没有拢紧,雪白的皮肤上,青青紫紫格外醒目。萧止淮将她一拉,抱进怀中。他提高嗓音:“田总管,让人备水!”田公公一脚踢开了宫女住处的门。水荷水杉被这...
《重生:太子妃她又狠又辣宁喜儿萧止淮完结文》精彩片段
纱幔初歇。
宁喜儿脸颊染上了厚厚的红晕,眼尾多了几分妩媚,眸中还有残留的欲色。
萧止淮沉静了三年。
欲念一旦打开,就再难收拢。
他忍不住,再度压上去……
大约一个时辰或是更久,男人暗沉沙哑的嗓音响起:“备水。”
宁喜儿浑身酸痛。
她忙撑着身子坐起来:“水荷水杉早就歇下了,我去烧水,劳烦殿下等一会。”
萧止淮声音更沉:“你屋子无人值夜?”
“没事,我没关系的……”宁喜儿硬是从床上下去,双腿发软,有点站不稳,扶着案几道,“她们是一等宫女,也不习惯做粗活,总归这些我都做惯了,无妨,就是得劳烦殿下稍后一二……”
她衣衫没有拢紧,雪白的皮肤上,青青紫紫格外醒目。
萧止淮将她一拉,抱进怀中。
他提高嗓音:“田总管,让人备水!”
田公公一脚踢开了宫女住处的门。
水荷水杉被这剧烈的声音吵醒了,茫然的坐起身子,看到田总管愤怒的脸,这才意识到出了大事。
“备热水,动作快点!”
二人丝毫不敢耽搁,生火烧水显然来不及了,连忙去找对面周奉仪身边值夜的宫女借热水,拎着木桶进内室。
屋内气息缭绕,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人迎面就对上了坐在床边的萧止淮,那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吓得她们连忙跪在地上。
“伺候你们主子洗漱。”
冰冷的声音响起,二人忙战战兢兢起身,扶着宁喜儿进浴盆擦洗,然后伺候萧止淮清洗……
萧止淮穿上亵衣,声音裹着寒意:“田总管,这二人贬为三等宫婢,宁奉仪身边伺候的人,你亲自挑选。”
“奴婢们知道错了!”水荷水杉吓得涕泪横流,连忙爬到床前,抱住了宁喜儿的大腿,“还请奉仪帮奴婢们求求情,奴婢以后定当尽心伺候……”
宁喜儿垂眸。
从这二人来雨秀苑时,她就知道,这是宁孟薇的眼线。
她便亲自在这二人的卧房之中放了安神香囊,多加了点儿药粉,安神药好呀,一觉能睡到天亮。
只要太子来宠幸她,那么这二人,自然就会被踢出雨秀苑。
她心中各种思绪,面上却透出为难,叹气道:“你们怠慢我便罢了,反正我也是个宫婢,但太子殿下过来,你们怎能还在呼呼大睡……”
“拉下去。”
萧止淮一声令下,田公公连忙将二人带了下去。
“喜儿。”萧止淮搂住身边的女子,“从我册封你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再是宫婢了,莫再妄自菲薄。”
“殿下……”宁喜儿依偎在他怀中,大眼睛期期的望着他,“殿下会一直对喜儿这么好吗?”
萧止淮勾唇:“还要出宫嫁给旁人么?”
宁喜儿满脸羞红,捂住脸:“殿下就会打趣我,我要睡了。”
宫灯吹灭,室内瞬间黑暗。
宁喜儿睁着眼睛,方才还有光的眸子,已失去了神采,眼中藏着不见底的幽深。
她总会想许多年前的事,宫里的事,幽台的事,东宫的事……各种画面走马观花在脑海中浮上来,挥之不去……
萧止淮睡下,难得做梦了。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填满了整个梦境,让凄冷的幽台不再那么难熬。
那样鲜活的少女,进了东宫,却像是变了个人,总是情绪崩溃,从前看到他有说不完的话,后来总抿着唇,一言不发,她沉默的样子,让他心口堵得慌……
可即便如此,在他心目中,她依旧是他,唯一的妻子。
她怎能难产死了呢……
她怎么就扔下他走了呢……
那么多血,她走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阿晚……”
萧止淮呢喃出声,猛然惊醒。
大梦一场,仿佛又经历了那十几年。
他看向躺在身侧的女子,睡着了的宁喜儿,和阿晚的容颜,完全不一样。
但睡觉的动作却很像,双手举过头顶,她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睡……
他穿上衣裳,抬步离去。
宁喜儿是真的累了。
这一觉,她睡到了天大亮。
一睁开眼睛,刚坐起身,外头的人听见动静就走了进来,是田公公。
他躬着腰,恭敬道:“奴才给宁奉仪道喜了,这是殿下吩咐给宁奉仪养身子的补药,请宁奉仪先用药。”
宁喜儿接过药碗。
在幽台照顾患重病的太子之时,拿药煎药,全是她一个人,她对用药也算是有几分熟悉了。
闻了闻药汁,她没猜错的话,应当有一味是紫珠草。
行房事后服用紫珠草,难以受孕。
宁喜儿垂眸。
他不愿她受孕。
同样的,她也不愿意再为这个男人生孩子。
她端起药碗,尽数喝下去。
田公公笑呵呵道:“奴才为宁奉仪带了几个人过来,宁奉仪去瞧瞧吧。”
宁喜儿迈步往外走。
院子里站着七八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和小太监,一看就是刚进宫,暂没有势力归属的宫人。
田公公道:“殿下说宁奉仪身边的人少了些,便再多安排两名太监,烦请宁奉仪挑选。”
“我、我……”宁喜儿犹豫好一会,低声道,“我在东宫只认识殿下一个,平日殿下忙,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能不能请公公破个例,让我找个熟悉的人来伺候?”
田公公欣然点头。
东宫女子进来的时候,身边都带了自小伺候长大的丫环。
再者,宁奉仪是这三年来唯一受宠的女子,找个熟悉的人来身边,并没有什么不妥。
“谢谢公公!”宁喜儿从袖子里拿出钱袋子,“请公公喝酒。”
田公公不由好笑。
奉仪一个月才四两银子,昨儿宁奉仪刚到手的银子,居然全部拿出来打赏他。
接下来一个月没有银子可怎么过?
他忙推辞:“这是奴才分内之事,宁奉仪不必客气,殿下交代了,奉仪身子骨不好,今儿就不用去给太子妃请安了。”
宁喜儿也没有坚持。
她手头确实拮据,要办的事很多,没钱根本就不行。
她随意挑选了两个小太监,小桂子,小德子,一个宫女,双红,然后前去浣衣局。
贴身伺候的人,必须得是完全信得过的人,否则的话,她办事太束手束脚了。
她脑中思索着,慢慢走到浣衣局。
而这会,正是东宫请安的时辰。
宁孟薇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尽管她努力克制,但底下坐着的人还是能感受到她低郁的情绪。
走出永寿宫,她手中的帕子几乎撕烂,怒声道,“查,给本宫仔细查,究竟是谁背叛了本宫!”
她确实杀了几个宫人。
因为太子无视,因为长夜漫漫,因为情绪崩溃,她常常拿宫人出气,几个宫女,几个太监,被抽的浑身是血,看到那些猩红,她莫名兴奋,根本控制不住……
她做这些的时候,屏退了左右,只有几名心腹在侧。
这些事,究竟是谁怎么传出去的?
最关键的是,宫中那些底层奴才,为何敢议论她堂堂未来国母?
谁在背后煽动?
杨嬷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若身边出现了背叛者,太子妃手上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万一也被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傍晚,杨嬷嬷已经查出了眉目。
“娘娘,这事儿最早是从浣衣局传出来的,是个叫玲珑的宫女……”
“浣衣局……”宁孟薇直接给气笑了,“本宫给那贱婢几分脸面,她倒好,居然敢私下给本宫泼脏水,简直是蚍蜉撼大树,不知死活。”
一只蝼蚁而已,她忍耐着没有动手。
谁能想到,这蝼蚁竟然敢跳到她头上来唱戏,真当是开眼了。
“把人给本宫带过来!”
宁喜儿被带进葳蕤殿。
一进去,她就看到玲珑跪在地上,脸被抽肿了,嘴角挂着血,看起来狼狈不堪。
“就是她!”玲珑指着宁喜儿,哭着喊道,“太子妃娘娘,就是宁喜儿指使奴婢说那些话,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太子妃娘娘饶奴婢一命!”
宁喜儿睁着澄清的眼眸:“我教你说什么话了,你说清楚,别乱攀咬人。”
“你说只要我把那些流言传出去,打太子妃一个措手不及,你就提拔我进东宫做一等宫女!”玲珑声音嘶哑,“你敢否认做过的事吗!”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宁喜儿一副被气得发抖的模样,她眼里满是委屈,看向坐在主位的宁孟薇,“妾身与玲珑素日不和,就算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也断然不可能假手于她,更不可能在浣衣局散布谣言,这不是自掘坟墓么?而且,给娘娘泼脏水,这事对妾身没有任何好处,毕竟,妾身家世贫寒,就算娘娘因此做不成太子妃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妾身受益。”
“放肆!”杨嬷嬷冷声道,“休得胡言!”
她家主子乃宁家嫡女,孟老将军嫡亲外孙女,就算真坐实了此事,也不可能因此失去太子妃之位。
“分明就是你指使我!”玲珑气疯了,“你这个贱人,敢做不敢当……”
她扑过去就要扇宁喜儿。
杨嬷嬷故意让人松开,反正二人狗咬狗,获利的是太子妃。
叶桃抬起脚踹过去,将玲珑给踢开了。
宁喜儿垂眸:“玲珑之所以攀咬妾身,是因为,她也想……做太子奉仪。她说,妾身这个洗衣婢能伺候太子,为何她不能……”
玲珑被说中心思,脸上闪过慌乱。
宁孟薇一个茶盏砸下去:“低贱肮脏的东西,居然也敢肖想太子殿下,拉出去,杖毙!”
她就知道。
只要有一个洗衣婢飞上了枝头,那么就会有无数洗衣婢洗干净了身子等着爬床。
她必须得,杀鸡儆猴。
玲珑被茶盏砸晕了,根本没办法为自己辩解,直接被拉出去,在院子里,众目睽睽之下,啪啪几板子打下去。
宁孟薇丝毫不避着人。
从前打杀宫人,是发泄情绪。
但今天,她是名正言顺杖毙污蔑皇室宗妇的贱婢。
宁喜儿低垂眼睑。
原身死在玲珑手上,就该拿玲珑的命,来告慰原身的在天之灵。
“嫁进东宫后,我夜夜承宠,人人盯着我肚子,太后几天就召见一次问我为何还没有怀上孩子……他们哪里知道,每次我承宠后,就得被迫喝一碗大补药,我真蠢啊,喝了一个多月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不是补药,而是避孕药……”
“我是个女子,我有做母亲的权利,凭什么殿下你要剥夺走?”
“我只是众望所归怀上了孩子,我究竟哪里错了,为何你要强迫拿走我的孩子?!”
谢莹控制不住情绪,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萧止淮居高临下盯着她,一字一顿:“因为,你不配给孤生孩子。”
这天底下,唯有阿晚,能做他孩子的母亲……
“是啊,我不配……”
谢莹浑身颤抖。
“我只是个替身而已,替身有什么资格生孩子。”
“那宁喜儿呢,她不是替身,为何,她每日也要喝下一大碗避孕药……呵呵,若她知道,她也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殿下,你说,她会如何?”
萧止淮冷漠而坚硬的面容隐在阴影中。
为何会宠宁喜儿……
并非因为她是宁喜儿……
而是,她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那些小动作,下意识的反应,和阿晚太像太像了。
谢莹,只是容貌相似,一副皮囊而已。
宁喜儿,若不看脸,仿佛从里到外就是他的阿晚,尤其是,桂花树下那一幕。
有时候,半夜,情到深处,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他的阿晚回来了……
可是每每对上她澄澈的眸子,他就梦醒了。
阿晚,是忧郁的眼神。
宁喜儿,太纯净了,他不敢想,若她知道这一切……
“来人!”萧止淮开口,“谢侧妃身体抱恙,宜静心养病,没有孤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爱晚庭!”
他迈步走出去。
青鸢连忙进来将谢莹扶起来:“侧妃怎么和殿下吵起来了,怎么就不知道服个软,以前耍性子,殿下不会计较,可现在那宁昭训正受宠,侧妃和殿下置气,得不偿失呀……”
谢莹苦笑:“玉镯的事败露了。”
“什么?”青鸢满面错愕,“那是慢性毒药,至少半年后才会毒发,这才几天,怎可能败露?”
谢莹一怔。
是啊,她为了不被怀疑,特意花大价钱让人配的慢性毒,藏在镯子里贴身戴着,至少半年才会有症状。
听殿下的意思,那宁昭训似乎命悬一线了……
莫非……
“原来被算计的人是我。”谢莹冷笑,“好一个宁喜儿,居然做局让我主动跳进去,可她不知道,只要我有这样一张脸,就永远不可能失宠。”
宁喜儿睡了许久。
第二天才悠悠转醒,叶桃红着眼给她喂药:“真是吓死我了,以后、以后不要再以身犯险行吗?”
“好。”宁喜儿答应的很痛快,“那边怎么处置了?”
“殿下给谢侧妃禁足了。”双红低头回答,“奴婢花银子仔细打听了一下,说是昨天夜里,爱晚庭传来争吵声,谢侧妃居然和殿下吵起来了,似乎在吵什么孩子的事。”
宁喜儿垂眸。
能有胆子和太子吵架,看来太子给了谢侧妃很大的底气。
这个禁足,也不知道能禁多久,希望至少是半年一年,这样,她就不必在对付宁孟薇时,再抽出心神去应付谢侧妃……
“赵侧妃安。”
外头响起小桂子请安的声音。
紧接着,赵如雨大步迈进来:“哟,真病了,我还以为消息有误呢,给你拿了点儿补药。”
“多谢赵姐姐。”宁喜儿开口,“妾身身子不适,就不起身请安了,还请赵姐姐宽恕。”
“当初太子妃耍尽手段,都没能动谢莹一根头发,没想到,你一个区区洗衣婢,竟能让谢莹禁足。”赵如雨脸上带着兴味的笑容,“我是真的小瞧你了,确实小看你了,你是个有本事的。”
飞鹊忙低头:“大公子安。”
“一个奴才,也敢威胁主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萧云州冷冷走过来,“若不是母妃失去赤耳正伤心欲绝,我定会禀报母妃换了你。”
飞鹊吓得扑通一声跪地上:“大公子恕罪,奴婢知错了!”
萧云州蹙眉:“滚下去。”
飞鹊赶紧起身低着头走了。
“哇,大哥,你真厉害。”萧云野竖起大拇指,“这个飞鹊讨厌死了,最好把她真的换掉!”
“走了个雁湖,来个飞鹊,飞鹊走了,还会再有另外的姑姑来,何必?”萧云州哼了一声,“被一个奴才拿捏,说来说去,还是你太蠢了。”
“你不骂我蠢,我还能送个礼物给你……”萧云野双手环胸,“你答应帮我写十张大字,我就……诶,大哥,你干什么,不许抢,这是我的香囊!”
萧云州直接从他腰间,把虎头香囊扯下来了:“呵,这不会是那位宁昭训送你的东西吧?”
“还给我!”萧云野去夺,“你也有,是这个,把我的还给我!”
萧云州拿着那香囊,都快气笑了:“这么个东西,就收买了你,叫你心甘情愿为之利用,萧云野啊萧云野,你是东宫嫡出,而那女人是侧室,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蠢事!”
“我……”萧云野咬着牙,“反正我就是喜欢她,你去告诉母妃啊,让母妃罚我好了!”
他冲上前,抢过属于萧云州的香囊,扔在地上,用脚疯狂踩了几下,“不要就不要,当谁稀罕给你一样!”
踩脏了还不够,他用力一踹,香囊被踢到湖里去了。
香囊扔在水里,沉下去一点后,就浮了上来,在湖面越飘越远。
萧云州小脸绷紧。
他冷冷看了一眼那香囊,转身就走。
走出好几步后,他抿紧唇,薄唇几乎被抿成一条直线:“小春子,你命人把香囊打捞起来。”
小春子忙喊来几个侍卫打捞。
不一会,湿淋淋的香囊被萧云州拿在手心,那只威风凛凛的老虎,成了落汤猫,显得滑稽可笑。
他觉得自己也挺可笑。
居然眼巴巴让人把这香囊捡回来……
宁喜儿一夜好睡眠,早上起来也不必去请安,她慢悠悠用早膳,正吃着,请完安的周英就回来了。
“妹妹,身子可还好?”周英带着补品来探病,“这是我母亲托人送进宫的燕窝,虽不如贡品,但也是顶好的东西了。”
“多谢周姐姐,我还从没吃过燕窝呢。”宁喜儿眉开眼笑,“周姐姐别站着了,快坐,咱们说会话。”
周英低声道:“太子妃的那条狗,每回我见到都怕得慌,从不敢往葳蕤殿那条路上走……听说有一回,二公子和赤耳玩闹被咬伤了手背……没想到,赤耳竟然连太子都敢攻击,幸好喜儿你救了太子。”
宁喜儿抿唇。
在宁孟薇心目中,那只狗,才是真正的家人。
而她两个儿子,只是宁孟薇拿来稳固太子妃地位的工具。
太慢了,还是太慢了……不知何时,才能名正言顺拥有两个孩子。
“太子殿下安。”
下人请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周英站起身:“你好生养病,我先走了。”
在太子进来的前一瞬,她就已经从厢房侧门出去了。
她身侧的宫女低声道:“奉仪怎不多留一会,好歹让殿下想起有奉仪这个人,才能再承恩宠啊……”
周英无声叹息:“殿下是来探望宁昭训,我若凑上前,那不是惹人嫌么?”
进东宫三年多,很多东西她都看淡了。
不争不抢,不出头,降低存在感,方能在这东宫活更久。
床榻空间逼仄。
宁喜儿清晰看到了男人眸色的变化。
她成为宁侧妃后,几乎夜夜承宠,在这方面,她太了解他了。
他从来不是个寡欲的人。
尤其这样的眼神,分明风雨欲来的征兆,暴雨顷刻就能将人给淹没。
只要她再进一步,或许就成了。
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云雨,叫做苟合,她顶多只能成为东宫侍妾,侍妾如同玩物,太子妃一句话,就可能丢掉小命……
“肖大哥!”
宁喜儿抬手撑在他胸膛上,将人给推开。
可她力气太小,男人竟纹丝不动。
她有些羞恼,“肖大哥,我、我还要去干活,不能再偷懒了,你起开……”
少女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沙哑。
她看都不敢看他,眼神四处躲闪,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萧止淮心绪渐渐平稳。
他率先下榻。
宁喜儿连忙跟着爬下床,忽然腿一软,差点栽地上,被男人握住肩膀扶起来。
她像是触电一般,甩开男人的碰触就往外跑。
“慢着。”
“肖、肖大哥……”宁喜儿脑袋往下扎,声音颤抖,“还、还有事吗?”
萧止淮不由觉得好笑:“你头发乱糟糟,衣裳没穿好,就这样出去,才叫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宁喜儿低头一看。
身上的衣裳都快垮到腰间去了。
她瞬间浑身通红,像煮熟的虾子,忙哆哆嗦嗦把衣裳拢起来,扑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她看到镜子里,萧止淮站在她身后笑,忍不住回头,羞红的脸还染着薄晕:“肖大哥,我要是被姑姑抓住偷懒扣银子,这笔账必须得算在你头上!”
萧止淮浅笑:“扣多少,来找我,给你补上。”
宁喜儿不轻不重瞪他一眼,拉开门,左看右看,见没有人,大松一口气,像猫儿一样躬着腰飞快跑了出去。
萧止淮唇瓣的笑意更深了。
转瞬。
笑容凝固。
他想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那个死了四年的人……
“殿下。”罗宇迈步进来,“需要属下安排喜儿姑娘进东宫当差么?”
萧止淮捻了捻手指:“下个月初统一安排。”
罗宇点头。
每个月东宫都会选进一批新人,喜儿姑娘和这一批人一同进来,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宁喜儿混在人群中,迅速离开了御花园。
回到浣衣局,她坐在窗前,神情冰冷,手里把玩着银珠耳坠……想到方才宴会上看到的两个小身影,她未免有些急切。
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再添一把柴……
“喜儿,听说了吗,重阳宴会上出事了。”叶桃凑过来,低声道,“去年的探花郎宁大人差点死在宴会上,赏菊宴被迫终止……”
宁喜儿收起耳坠:“现在情况如何了?”
“好像是不能喝酒,误食后喉咙肿胀,差点窒息而亡,幸好送医及时。”叶桃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居然有人不能喝酒,真是闻所未闻。”
宁喜儿轻笑。
哪里是不能喝酒,是不能沾花生。
就差那么一点点……若是太子晚一会到,宁拓必死无疑。
不过没关系,日子还长,那些陈年旧账她迟早一笔一笔讨回来。
她找叶桃要了几块黑色的布:“我想给弟弟做双鞋子,你有鞋样子吗,借我用一用。”
叶桃都拿了出来。
宁喜儿请了一天假,上午混在御花园,下午就集中精力纳鞋底。
原身存下的半年工钱被她两三天就花了个干干净净,只能亲手做双鞋子当回礼,这是最后一把柴,如何烧起来,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夜里,到了熄灯时候,她收起鞋面睡下。
刚有了点儿睡意,外头就响起了熟悉的猫叫声。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子,披上外衫,轻手轻脚走出屋,走到厢房后头的小林子里。
果然,是小野!
小冬子还是一脸哭唧唧:“二公子,太晚了,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怕什么!”萧云野瞪他,“乳娘喝多了酒,醉的躺门口呼呼大睡,谁还敢进我卧房,你少废话,去那边守着。”
宁喜儿温柔摸摸他的头发,失笑道:“小野,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以后多的是机会见面,不急于这一时,万一你父亲母妃发现,你少不得会被罚。”
“我舅舅病了,母妃回宁家小住一夜,至于我父亲……”萧云野撅嘴,“东宫有那么多女人等着他去,他哪有空到我的屋子看我在不在,放心啦,不会被发现。”
宁喜儿垂眸。
四年前,东宫只有她和宁孟薇两个女人。
听人说,她死后才两三个月,东宫就多了四五个女子,他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那时候的她,怎么就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爱她,居然天天任性怄气,将那点点微薄的情分耗了个干干净净……
她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蠢了。
她收起乱糟糟的思绪,轻声道:“那你哥哥呢?”
“他呀。”萧云野撇嘴,“天天就知道读书,他自个读就算了,还老讽刺我读书少……我会射箭,他会吗,我会骑马,他会吗……哼!”
宁喜儿不由好笑:“你这么丁点儿大,居然会骑马?”
“当然了。”小家伙傲娇的挺起胸膛,“有机会我骑给你看……唔,不然,我把你调到东宫怎样,我身边有个姑姑死了,空出一个位置,正好,你来给我当掌事姑姑。”
宁喜儿目光轻柔看着他:“我一个三等宫女突兀升成皇孙身边的一等姑姑,少不得会有大麻烦,万万不可。”
“有麻烦怕什么,我护着你。”萧云野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她,踟蹰许久才开口,“我、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天天在一起。”
宁喜儿眼眶一红。
她何尝不是。
她何尝不想天天和孩子待在一块,都成心病了。
“小野……”她摸着孩子的小脸,“会有那么一天,我跟你保证,一定会有那一天……”
“你这是拒绝我了吗?”萧云野双眸盛满了委屈,“我喜欢你,才半夜来找你,你怎么可以拒绝我,我再也不要来找你了……!”
他的眼泪如珠子一样扑簌簌往下掉。
转过身,拔腿就跑。
小冬子连忙追上去:“二公子,慢点,慢点啊,别摔了……”
宁喜儿紧抿着唇。
她要的,不仅仅是和孩子们天天在一起。
而是,让两个孩子,名正言顺,记在她名下,切切实实成为她的孩子……
“你应该提拔我为一等宫女,而不是叶桃。”
“我比叶桃有能力多了,知道怎样打探消息,知道怎么争宠,我若去了东宫,一定助你盛宠不衰。”
玲珑急切的说道。
那天,因为她揭发宁喜儿私通,万万没想到私通对象竟是太子殿下,在太子和宁喜儿离开后,她被姑姑狠狠骂了一通。
她因为来浣衣局早,虽然还是三等宫婢,但已经可以做些稍微轻松的活儿了,就因为这个事,她被姑姑分派了最脏最臭的活,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既然宁喜儿能进东宫,为何她不能。
她长得不比宁喜儿差,身段各方面也丝毫不输,只要能见到太子,她就有把握爬到太子床上去。
“喜儿,相信我。”玲珑握紧宁喜儿的手,“你我认识三年了,我很了解你,你太老实,太懦弱,被人欺负了不知道反抗,我就不一样了,我一定会豁出去为你出头……”
宁喜儿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她眸色冰冷,唇瓣勾起嘲讽的弧度。
原身死在玲珑手上,这条命,她说过,会讨回来。
她开口:“你我素来不和,我凭什么相信,你会为我出头?”
玲珑一喜。
当对方开始顺着她的话思考,就说明把她的提议听进去了。
她忙道:“时间会证明。”
“那不如现在就证明吧。”宁喜儿缓声道,“你若真能为我豁出去,我一定让你做我身边的一等大宫女。”
玲珑一愣:“何意?”
宁喜儿凑上前,低语了几句。
“这、这……”玲珑脸上生出惧意,“我、你……不是,喜儿,咱们再谈谈……”
“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宁喜儿看着她,“选择权在你,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
这时叶桃收拾好东西走过来了,一脸警惕的看着玲珑。
走出浣衣局。
叶桃是新来的,双红也是刚选上来的,二人低声交谈,很快就熟识了。
回东宫,必经宝象楼。
刚走到那儿,宁喜儿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小家伙捧着一本书,靠着亭子,嘴里在读书,眼睛却四处乱看。
“小野。”
她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坐在亭子里的萧云野猛然扭头。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温柔的身影越来越近,他起身就要跑过去。
却被身侧的大姑姑牵住了手。
这是雁湖死后,重新安排来的掌事姑姑,叫飞鹊。
“宁奉仪安。”
飞鹊这句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浇在萧云野的头上。
他扯下一把木芙蓉花,大力碾碎花瓣,扔出去,咬牙道:“你一个九品奉仪,哪来的资格叫我乳名!”
宁喜儿手指一颤。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因为她成为奉仪,过往便烟消云散。
但……她不后悔。
她必须得进东宫,必须得站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孩子。
她垂下眼眸,轻声道:“二公子。”
萧云野暴躁极了。
喊小野,他觉得讽刺。
喊二公子,他更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两天夜夜做梦,梦里都是这个女人的影子。
她为什么宁愿给父亲做妾,都不愿来他身边做一等大姑姑,他会护着她,会对她好,一定比父亲对她更好,为什么,她选择父亲……
这么一想,他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他倔强的转头,一言不发的往东宫跑。
宁喜儿下意识要追上去。
飞鹊低着头道:“宁奉仪如今已得了恩宠,就莫要再接近我们公子了,公子年龄小,气性大,若有得罪奉仪的地方,还请多包容。”
她说完,匆匆追上萧云野。
宁喜儿脸上看不出喜怒。
叶桃有点害怕:“皇孙才这么小点年纪,就这么大脾气,其他主子是不是更吓人?”
“倒还好。”双红在东宫有些时日了,开口道,“也就赵侧妃不太好相处,太子妃规矩大一些,其他主子都挺和善。”
宁喜儿开口:“莫要再议论任何主子,切记。”
叶桃和双红忙点头。
刚回到雨秀苑,杨嬷嬷就迎上来:“宁奉仪可算是回来了,老奴奉太子妃命令给奉仪送点赏赐。”
两个宫女端着托盘上前。
一个托盘放着首饰,一个托盘放了两匹缎子。
宁喜儿脸上扬起笑容:“替我谢谢太子妃。”
杨嬷嬷开口:“宁奉仪平日若是闲着,可以去葳蕤殿找太子妃娘娘喝茶,打发时日。”
宁喜儿叹了口气:“喝茶这等雅事我做不来,怕太子妃嫌弃。”
杨嬷嬷扯唇。
果然是洗衣婢,连喝茶都做不来,琴棋书画之类怕是更不懂,真不知哪来的福气伺候太子殿下。
不过这等货色,也就图个新鲜,想来,不出一个月,就失宠了。
杨嬷嬷满眼轻视的走了。
宁喜儿看了一眼那首饰缎子,都是普通成色,对宁孟薇来说,就像是打发叫花子。
但她没什么可挑,因为太穷了,置办不起这些,既然以色侍人,那就必须得好好打扮。
她拿起玉簪,让叶桃替她插进发间。
“哟,打扮呢。”尖利的嗓音先响起来,紧接着,一身珠翠绫罗的赵如雨迈步走进来,“这么一根玉簪,就叫你爱不释手,还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赵侧妃姐姐安。”宁喜儿站起身行礼,“双红,给赵姐姐端茶。”
“别在这里装模作样!”赵如雨丝毫不掩饰嘲讽,“宁喜儿,我叫你在佛堂为太后念经,你倒好,当着佛主的面,就勾引太子,差点在佛前做出不雅之事,你一身贱皮子痒就算了,居然还给太子吹枕边风,杖毙了我身边的婆子,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宁喜儿声音淡淡:“杖毙婆子的人,是太子妃,赵姐姐没本事找太子妃的麻烦,便将这口气发泄在我身上,除了说明我没有靠山外,还说明,赵家不如宁家……”
“你!”
赵如雨扬起手就扇过去。
宁喜儿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我现在是太子奉仪,正受宠爱,你可想清楚了,这巴掌扇下来会有什么后果,你连太子妃都不敢得罪,确定敢得罪太子?”
赵如雨的怒火瞬间冲破天灵盖。
东宫的佛堂是破败之地,而永寿宫的佛堂处处彰显用心,各种摆设,哪怕是地上的蒲团,都极为精致。
“妾身宁喜儿,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走进佛堂,屈膝行礼。
赵太后跪在蒲团上,正在念经,念完一段之后,才睁开眼睛,扶着嬷嬷的手站起身,坐在了宁喜儿身前。
“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会笼络住太子的心。”赵太后打量着她,见她一身素净,眉目单纯,脸色缓和了一些,“能得太子宠爱,是你的造化,来人,看赏。”
四个宫婢端着托盘上来。
绫罗绸缎,珠翠首饰,名贵补药,还有一盘银锭。
宁喜儿一脸惶恐:“能伺候太子是妾身福分,这些贵重之物妾身不能收。”
“哀家给你,就拿着。”赵太后喝了口茶,“东宫四年无所出,子嗣未免太凋零了些,这些补药拿去炖汤,好好调理身子,争取早些怀上孩子,不管男女,哀家都有重赏。”
宁喜儿躬身:“是,妾身定竭尽全力为太子殿下开枝散叶。”
赵太后敲打了几句,就让她离开了。
叶桃快高兴疯了:“昭训,这里是二百两银子,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等会你拿五两银子,和双红小德子小桂子一块儿分了,你们对我好,我都记得,该赏。”宁喜儿笑着道,“另外,再拿一百两银子,托人送去给我母亲。”
既要收服下人。
还得帮助家人一步步往上走。
走在宫道上,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竟是宁家宁拓。
他肆无忌惮大笑朝身侧人道:“皇上已经同意为我与卫小姐赐婚,圣旨晚些时候就到宁家,快吩咐人准备迎接圣旨。”
宁喜儿眉心一皱。
卫小姐……燕京姓卫,且能与宁家联姻的家族,大概就只有卫太师所在的卫家了。
卫太师是当朝一品帝师,娶了卫太师嫡长孙女,宁家同盟再多一个,宁孟薇的靠山只会更稳固……
她隐约记得,宁拓才十三四岁,后宅通房就开脸了……卫太师这样品德高洁的人,怎会给孙女挑这么一个丈夫?
“这不是东宫宁昭训么?”
正思索着,宁拓已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满脸冰霜,“就是你,在太子妃生辰宴上,给我母亲难堪?”
“宁大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宁喜儿弯唇露出笑,“宁夫人给我道歉,我并未追究,这就叫难堪么?”
宁拓气疯了:“呵,好大的脸,你一个贱婢,也有资格让我母亲低头道歉?”
“宁大人慎言。”宁喜儿丝毫不惧,“我是太子昭训,若我是贱婢,请问太子又是什么,不如来请太子问上一问?”
“你以为有太子做靠山,我就怕了你?”宁拓眼神阴沉到了极点,“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哪天丢了命,也是活该!”
他冷冷啐一口吐地上,拂袖就走。
叶桃一脸担忧:“昭训,这可是当朝探花,宁家嫡长子,得罪了他,怕是得有不少麻烦。”
宁喜儿一笑:“还有宁家嫡女,及宁夫人,我也一并得罪了,无妨。”
不刺激一下,怎能让宁家人发疯呢。
后宅女子,唯有以身为诱饵,方能从仇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她穿过宫廊,没有回雨秀苑,而是沿着小道,越走越清冷,慢慢走到了幽台。
幽台是一座破败的宫殿,高高的院墙阻隔了一切,外头是两株桂花树,深秋金桂尚未凋零,浓郁的花香弥漫开,给这清冷之地带了些不一样的感受。
“肖大哥,你真厉害。”宁喜儿低声兴奋道,“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文华殿是给太子殿下办事的地方,你居然是太子身边的侍卫。”
她双眼亮晶晶。
像是看着非常了不起的人。
萧止淮问她:“给太子当侍卫怎么就厉害了呢?”
“因为太子殿下厉害呀。”宁喜儿捧着脸,“大家都说,太子仁孝德行,睿智英明,能文能武,是大晋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太子……我之前还见过太子呢。”
萧止淮眸子一眯:“你见过?”
少女点头如捣蒜:“一年前祈福大典上,我远远见了一眼太子,那叫一个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就是离太远了,没看太清楚,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凑上去,多多看几眼。”
男人冷峻的眉眼,不知何时染上了清浅笑意。
“瞧我,都忘了桂花糕。”宁喜儿忙揭开食盒,捻起一块糕递过去,“肖大哥,你尝尝,好吃吗?”
糯米如白雪,金桂似繁星。
萧止淮有些晃神。
这桂花糕,和面前的人一样,都似曾相识。
一口咬下去,唇齿盈香,仿佛瞬间回到了多年前在幽台的时光。
幽台种着好几棵金桂,一到秋天,浓郁的桂花香就侵占了幽台的每个角落,他素来喜清雅的兰花,但……她,喜欢桂花,做桂花糕,酿桂花酒,还央求他写桂花诗词……
诗词犹在,她却不在了。
“肖大哥,你眼睛怎么红了?”宁喜儿搓手,“是、是太难吃了吗?”
“味道很不错。”萧止淮眸色幽深,“我还有事,先走了。”
宁喜儿忙道:“有事也不耽误吃桂花糕呀,你带回去,晚上当差饿了可以吃点垫垫肚子。”
她强行将食盒塞过去,“我也得赶紧回浣衣局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萧止淮只能拎着食盒,慢慢走回东宫。
暮色渐渐下沉,宫灯一盏一盏亮起,东宫门口的侍卫宫婢齐齐行礼。
“殿下回来了。”宁孟薇一脸笑容迎出来,“晚膳已备好,殿下请往花厅……咦,怎么有股桂花味?”
桂花香太霸道,贵人们大多喜爱兰花牡丹菊花等,大多殿宇都没有种植桂花树,冷宫那儿倒是有几棵,但殿下倒也不至于去那儿。
她目光一转,看到了萧止淮手中的食盒,“殿下,这是?”
“哇,好香……”萧云野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小脑袋凑过去,揭开食盒,惊喜道,“是桂花糕!父亲,我能吃一块吗?”
他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期盼。
萧止淮将食盒放在案几上:“吃吧。”
“谢谢父亲!”萧云野开心极了,爬上椅子,拿起桂花糕就往嘴里塞,“好吃,太好吃了……啊呀,好硬!”
他牙齿咬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连忙吐出来,“这是什么?”
宁孟薇本来在吩咐宫人布膳。
当看到那东西时,她的脸色顿时巨变。
那……竟是一只女子耳坠!
她倒是要看看,御膳房哪个大胆的贱婢,竟敢耍这种拙劣的手段来勾引太子。
她一记冷眼,身边的杨嬷嬷就已经懂事的走向前,掏出手帕,正要将耳坠拿起来……
一只骨节分明如玉的手,先一步,拿起了耳坠。
萧止淮认了出来,这是那个宫女的耳坠,应当是她不小心掉进了糯米粉中。
宁孟薇眼神一沉。
太子是何等矜贵疏冷的人物,居然亲手拿这等脏东西。
定是认识这耳坠的主人……
“莫叫这等俗物脏了殿下的手。”宁孟薇浅笑着,伸手去拿耳坠,“臣妾安排人打听一下是谁的耳坠,定物归原主。”
然而。
萧止淮并未松手。
宁孟薇忍不住用力。
一只并不精巧的空心银珠耳坠,在争夺中被捏扁了。
“殿下恕罪!”
宁孟薇满眼嘲讽,银饰本就上不得台面,这居然还是空心镀银耳坠,她身边最低等的宫女都不会戴这种低贱之物。
她正欲开口。
萧止淮却已经转了话题:“云野,你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一转,那扁了的耳坠消失在了掌心,他顺手拿起案几上一本书,“为父来考考你。”
萧云野嘴巴里全是桂花糕。
一听这话,顿时呆住了,糕点来不及吞下去,呛咳起来。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萧止淮声音清冷,“巨阙和夜光分别是何物?”
“是、是……”
萧云野抓耳挠腮。
这时,一个同他一般高的孩子从门口进来了。
一身月白色衣裳,腰间挂着羊脂白玉,眉宇冷然,薄唇紧抿,已然一副小大人做派。
花厅内宫人齐齐行礼:“大公子安。”
这正是东宫长子,皇室长孙,萧云州。
“父亲,母妃。”他问了安,这才道,“这句话出自千字文,巨阙是宝剑,夜光乃珍珠。”
萧止淮放下书,抬眼看向小儿子:“我出征三个月期间,你有多少天没去国子监读书?”
“殿下,云野还小。”宁孟薇开口解围,“臣妾会督促他好好读书,云野,还不快跟你父亲认错。”
萧云野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对不起父亲,我不该贪玩,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用膳吧。”
萧止淮声音很淡。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大人小孩安安静静,连筷子碰碗的声音都听不见。
不多时,用膳结束。
萧止淮回文华殿继续处理政务。
萧云州去书房读书。
“云野,你跟我过来。”宁孟薇声音冰冷,带着他进了后厢房,“你父亲考学问,你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该罚。”
萧云野扑通一声跪地上,伸出小手。
宁孟薇拿起戒尺就往下抽,她并未收力,才抽了三下,小手掌就通红。
小家伙咬着唇不敢哭。
“若换成你父亲,定会叫人打板子,让你一个月下不了床。”宁孟薇抽满十下,才扔掉戒尺,“跪一晚上,好好反省!过两天你舅舅回京,我带你去骑马。”
萧云野低头。
十天之中,他只有两天不想上学,有五天则是母妃主动带他出宫去玩。
是他抵不住诱惑。
他该罚。
“还请殿下还妾身一个清白!”
宁喜儿头叩在地上,卑微到了极点。
“殿下,是我错了……”谢莹一个翻身从床榻上滚落,跪在宁喜儿身边,大哭着道,“是我病弱眼花,一时看错了,误会了宁昭训……求殿下彻查此事,定要揪住幕后之人,还宁昭训一个清白……咳咳咳!”
她的贴身宫婢青鸢惊叫出声:“侧妃咳血了!”
萧止淮眼神一沉,大手将谢莹捞起来,按在床榻上:“你身子太虚,好生躺着。”
“应当是……”谢莹抬眼看向屋里的众人,“是她,是她推了我!”
她纤细的指尖,正指着何奉仪身侧的宫婢。
那宫婢,一身粉衣。
“不是奴婢!”宫女肝胆俱裂,扑通一声跪下,“奴婢什么都没做,真的没有……”
“宁昭训分明在雨秀苑作画,你是如何亲眼看到她出现在荷花池旁?”萧止淮声音冷透,“要么是推诿己过,让宁昭训代为受罪,要么,是攀诬他人,落井下石,无论如何,都罪不容诛!来人,拉下去,交予慎刑司!”
“殿下,奴婢有罪,还请殿下再给奴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宫女大哭着求饶,很快被两个侍卫拖下去,惨叫声越来越远。
何奉仪一张脸惨白到了极点。
宫婢进了慎刑司,基本上就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这是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即将死在深深宫墙,可她毫无办法。
就因为,她为谢侧妃说了一句话。
“何奉仪。”萧止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一个战栗,跪在了地上:“殿下,是妾身管教无方,差点铸成大错……妾身的父亲在朝为官二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殿下看在妾身父亲的份上,饶过妾身这一回……”
何大人,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官,北方干旱,南方水灾,大坝坍塌……各方祸事,都有何大人的功劳。
“何奉仪心怀叵测,诬陷他人,败坏东宫风气。”萧止淮的声音缓缓响起,“打入冷苑,以观后效。”
何奉仪的眼泪颗颗滴落:“妾身,谢殿下……”
“都散了。”
萧止淮挥手。
叶桃忙扶着宁喜儿起身。
宁喜儿余光看去。
她看到太子正在给谢莹擦眼泪,端着药碗,亲自给谢莹喂药……
她知道太子对谢莹特殊。
但知道是一回事。
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她敛下余光,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回到雨秀苑,她坐在窗边,静静喝茶,暮色沉下来之时,她缓声道:“把谢侧妃送来的玉镯给我。”
叶桃忙去后厢房取。
哪怕是夜晚,那玉镯也剔透极了,在烛火中流光溢彩,让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谢侧妃既然舍得送这么贵重的镯子与昭训交好,为何又搞这一出诬陷昭训呢?”叶桃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这镯子是赝品?”
宁喜儿笑了笑:“不管如何都是心意,摆膳吧。”
谢侧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诬陷她,她不回个大礼,似乎也说不过去。
用膳结束后,就到了戌时末,洗漱结束,靠着软榻看会书,等头发差不多干透,就已经过了亥时,马上到子夜了。
“昭训,该睡了。”
双红值夜,过来铺床,拿起灯罩,刚吹灭蜡烛走出去。
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口走进来,她吓得连忙屈膝:“太子殿下安,昭训已经就寝,奴婢这就去唤醒昭训。”
“慢着。”男人清冷的嗓音故意压低,“都退下。”
他走到厢房门口,轻轻推开。
室内不算太暗,有稀薄的月光照进来,透过薄薄的床幔,隐隐约约能看到女子姣好的容颜。
“大哥,先生说要做一篇文章,我都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你帮我写行吗?”
“不行。”
“大哥,先生交代让我每天写十张大字,为什么你不用写?”
“因为你的字丑。”
“大哥,你看书上这句话,读起来好奇怪……”
“闭嘴。”
宁喜儿忍不住一笑。
只要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她就觉得,人间值得,感念老天爷让她重新活一回……
“大公子,二公子,请去花厅用膳。”
说话声渐渐远去。
宁喜儿起身,慢慢走回雨秀苑。
因为她正受宠,小桂子和小德子从御膳房领回来的都是顶好的晚膳。
用膳结束后,沐浴。
温汤花瓣,热气腾腾,她刚沐浴起身,还未穿上衣裳,屋子的门就被推开了,透过屏风,她看到了萧止淮的身影。
男人绕过屏风就走到浴桶边。
抱起她,扔到了床榻上。
意识沉沦间,宁喜儿在想,这个男人果然还是同四年前一样,重欲,几乎要把她半条命都给折腾掉了。
她极力的迎合,却还是败给了自己的体力,起伏间沉沉睡过去。
“阿晚……”
萧止淮情难自禁。
他的脸埋在少女颈间,搂着她,亦深睡过去。
宁喜儿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毫无疑问,错过了请安时辰。
左右宁孟薇瞧她不顺眼,请不请安,并不妨碍什么。
屋子的门被推开,田公公依旧是端着汤药走进来:“这是殿下特意交代的大补之药,宁昭训喝了吧。”
宁喜儿接过碗喝下去。
田公公拍了拍手,“昭训屋里未免单调了些,老奴从库房搬了些东西过来,昭训瞧摆在何处?”
外头院子放了一地器物。
华美的屏风。
齐人大花瓶。
汝窑茶盏。
水烟纱幔……
她一脸不遮掩的喜意:“公公瞧放哪儿合适就放哪,劳烦了。”
她顿了顿道,“我这儿还缺文房四宝,不知……”
“瞧老奴这记性。”田公公拍了一下脑门,“昭训稍后,老奴这就去安排。”
不多时,笔墨纸砚就备整齐了。
宁喜儿开始练字。
小时候,宁孟薇学写字的时候,她没有人教,就自己瞎练。
后来进宫陪伴太子,太子瞧她那一手字,实在是受不了,于是亲自写字帖,让她临摹。
在幽台之时,每天闲下来,她都会一遍遍练习。
可以说,她的字,和太子有八九分相似。
她重新找了个字帖,开始练字,笔触尽量笨拙一些,就像初学者那般。
傍晚时分,终于是写好了一幅字。
她欣赏着字,开口道:“去门口迎太子,让太子指点一下。”
叶桃目瞪口呆:“昭训,要不还是再练练?”
“这样就行。”
宁喜儿将字卷起来。
那个男人大概是喜欢她伪装出来的纯善和不谙世事。
没有心机的人,总能博几分怜惜。
她手中的字卷,在香炉中沾了点儿灰,一吹,灰没了,只剩下气味。
穿上一身新做的粉色宫裙,发间插着剔透玉簪,齐刘海下的双眼大而澄亮。
她刚行至东宫门口,就见萧止淮踏步进来。
“殿下。”
她提着裙摆迎上去。
萧止淮对上她的眸子,眉眼上的冰霜瞬间融化,他弯唇开口:“怎的在此等候?”
“我这不是迫不及待想见到殿下了吗?”她不好意思的拿出字卷,“我写了一天,终于写了几个还算满意的字出来,殿下瞧一瞧?”
她刚打开字卷。
身后的罗宇忍不住笑,却又得死死憋住,面目扭曲。
宁喜儿羞怒:“罗大哥,你笑什么?”
“属下没笑。”罗宇低头,“属下生来就长这样,昭训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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