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风很大,刮的我脸颊有些疼。
我摸了摸,大概是肿了。
宁熠的手指细长,握我的时候很有力,打我的时候也同样。
曾经我还以为,他是带我出泥潭的那个人。
天空暗暗的,透着压抑,是暴雨的前兆。
我接到一通电话。
是我的心理医生打来的。
严宸的嗓音轻快愉悦,仿佛在他面前天底下没有值得烦恼的事情,「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胖一点?」
我说,「没有。」
「没有吗?」
「没有。」
他叹了口气,「名字叫沅,却一点都不圆。」
我趴在栏杆上,江风将这座城市的气息送到我面前。
「不是谈恋爱了吗?男朋友没有让你开心一点?」他笑着问。
我和他认识六年,几乎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
唯独最近的,我没有告诉他。
我盯着平静的江面,被下落的雨点泛起阵阵涟漪。
「我的男朋友,是曾经欺负过我的女孩的哥哥。」我说,「现在,他把我当成了霸凌者,想为他的妹妹讨回公道。」
严宸一阵沉默。
大概他都想不到,我身上的糟心事,会这么层出不穷。
「有时候我在想,会不会干脆把自己当成加害者,会过得开心一点。」我牵起嘴角,「明明,那么多个夜里被噩梦吓得不敢合眼的人,是我啊。」
从前我告诉自己要振作,是觉得如果我不振作,我这一辈子就毁了。
为什么施暴者可以活的那么坦然,而我却要每天在痛苦里煎熬,连基本的社交都成问题。
严宸让我放过自己。
忘记过去,建立新的生活圈子。
痛苦只是痛苦本身,我没有办法从里面吸取任何教训,因为我本身没有做错。
差一点。
如果宁熠没有出现的话。
「本来我不想提起的。」严宸说,「你记得董恬恬吗?你高中帮助的那个被霸凌的小女孩。」
「记得。」
「前几天我遇到她了,长相年纪籍贯都符合,我们相亲认识的。」
「你还去相亲?」
「咳,年龄到了,孤独寂寞。」
当年原本,那群人欺负的并不是我。
董恬恬个子不高,有一头漂亮的长发,轻度口吃。
老师叫她起来念英语课文的时候,后排的几个男生大声嘲笑,用笔尖戳她屁股。
有一天,她妈妈领着她来找老师,站在班级门口破口大骂。
她妈妈走后,班主任教育了我们一顿,但也没有深入追究。
那天过后,整个班没人跟她说话,没人愿意跟她坐在一起。
一场真正的霸凌开始了。
桌肚里被塞满垃圾,饭盒里被放小虫子。
课代表发作业,叫到她喊的是告状精。
她低着头,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很可怜。
董恬恬很宝贝她的头发。
于是宁涵就在上面黏口香糖。
后来……我忘了很多事。
忘记不知什么时候起,董恬恬成了那群人的朋友。
而我则代替她,成了被讨厌的白莲花。
大概是为了自我保护,那些事情在我记忆里很模糊。
「她现在变了不少,或许可以说服她替你作证。」严宸说,「你想联络她的话,我帮你。」
我想了想。
「好。」
雨越下越大了。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被雨淋成了落汤鸡。
拿钥匙开门的那一刻,我看见玄关处放置的一双男士皮鞋。
我抬起头,迎上宁熠的眼睛。
他黑衣黑裤,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看我的目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深邃。
像是隔着许多东西。
「去哪里了?」他打量了一下我的衣服,「弄得这么狼狈。」
不过是被飞驰而过的车子溅了一身脏水罢了。
他随手拿过椅子上搭着的毛巾,迈着长腿走向我。
我有时候真的弄不懂他。
不对,我从来没懂过他。
恨我。
为什么连我的感情都要玩弄。
宁熠将毛巾盖在我湿漉漉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
他的视线向下。
从我的脸,再到我的腿。
膝盖上的伤没有及时处理,再加上淋雨碰了水,有红肿发炎的迹象。
宁熠微微蹙眉。
他伸手去抓我的胳膊。
我下意识的,躲开了。
我们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沅沅。」宁熠的声音很低,「你觉得生气,可以打回来。但是宁涵,你不该诋毁她。」
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