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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福妻许成瑜吴渭无删减+无广告

姑苏羡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丹溪被绿珠带到许成瑜跟前的时候,几乎是瑟瑟发抖的。这丫头十四岁那年被拨到了许成瑜屋里,到如今,也服侍了一年多了。她原本是家生的奴才,从前跟着她娘在花房当差,清闲惯了,到了湛露来,绿珠和云珠两个着实调教了好一段时间,才叫她管起许成瑜身边添茶倒水的事情。她不是个胆子大的人,在湛露一年多,也很少跟人红了脸儿起争执,连许成瑜都赞过她,倒是个难得的好脾气,泥人儿一样。许成瑜端坐在禅椅上,捧了卷《孙子兵法》,这会儿书卷反手扣在小腹上,只把眼皮掀一掀,见绿珠递眼色,她心下了然,稍稍坐正一些,却不正眼瞧丹溪:“回家那会儿,我说过什么来着?”丹溪双膝一并,腿窝一曲,扑通一声跪下去,肩头瑟缩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绿珠几不可闻的冷哼一声:“姑娘说了,今...

主角:许成瑜吴渭   更新:2025-04-10 16: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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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许成瑜吴渭的其他类型小说《世家福妻许成瑜吴渭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姑苏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丹溪被绿珠带到许成瑜跟前的时候,几乎是瑟瑟发抖的。这丫头十四岁那年被拨到了许成瑜屋里,到如今,也服侍了一年多了。她原本是家生的奴才,从前跟着她娘在花房当差,清闲惯了,到了湛露来,绿珠和云珠两个着实调教了好一段时间,才叫她管起许成瑜身边添茶倒水的事情。她不是个胆子大的人,在湛露一年多,也很少跟人红了脸儿起争执,连许成瑜都赞过她,倒是个难得的好脾气,泥人儿一样。许成瑜端坐在禅椅上,捧了卷《孙子兵法》,这会儿书卷反手扣在小腹上,只把眼皮掀一掀,见绿珠递眼色,她心下了然,稍稍坐正一些,却不正眼瞧丹溪:“回家那会儿,我说过什么来着?”丹溪双膝一并,腿窝一曲,扑通一声跪下去,肩头瑟缩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绿珠几不可闻的冷哼一声:“姑娘说了,今...

《世家福妻许成瑜吴渭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丹溪被绿珠带到许成瑜跟前的时候,几乎是瑟瑟发抖的。

这丫头十四岁那年被拨到了许成瑜屋里,到如今,也服侍了一年多了。

她原本是家生的奴才,从前跟着她娘在花房当差,清闲惯了,到了湛露来,绿珠和云珠两个着实调教了好一段时间,才叫她管起许成瑜身边添茶倒水的事情。

她不是个胆子大的人,在湛露一年多,也很少跟人红了脸儿起争执,连许成瑜都赞过她,倒是个难得的好脾气,泥人儿一样。

许成瑜端坐在禅椅上,捧了卷《孙子兵法》,这会儿书卷反手扣在小腹上,只把眼皮掀一掀,见绿珠递眼色,她心下了然,稍稍坐正一些,却不正眼瞧丹溪:“回家那会儿,我说过什么来着?”

丹溪双膝一并,腿窝一曲,扑通一声跪下去,肩头瑟缩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绿珠几不可闻的冷哼一声:“姑娘说了,今儿的事情,谁说漏了嘴,立时发落出去。”

“是啊,我放了话,谁说出去,就发落了——”许成瑜的尾音是往上挑着拖长了的,钝刀子一样,剌在人身上,生疼,“丹溪,你不是个轻狂的丫头,平日里我的话,你是最记在心上的,说说吧。”

丹溪惊诧,猛地抬头:“姑娘肯听我说?”

许成瑜笑了,那笑很浅淡,不细看几乎看不出她唇角有上扬的痕迹:“我平素便是个苛刻的主子?”

丹溪忙不迭摇头,连声说不是,吸了吸鼻头,跪直了:“是三房的沉意,她跟我是同乡,她娘跟我娘关系也好,以前在花房当差的时候,她就经常去找我玩儿。去年我到姑娘屋里服侍,沉意去了三房,进了二哥儿屋里当差……”

她说这些没用,许成瑜要听的也不是这个,就给绿珠丢了个眼神,绿珠会意,拿脚尖儿踢她:“东拉西扯同姑娘说废话,你还要不要在府上伺候了?”

丹溪说要,声儿越发透着紧张:“我原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是回了家,我见姑娘去歇着,绿珠姐姐和云珠姐姐都在,就想着去找她玩儿……”

她大约底气不足,声音弱了些,看许成瑜没言声计较,才敢继续说下去:“她说七姑娘回了家就精神不济,整个人蔫儿头耷拉脑的,二哥儿还特意去看过一趟,七姑娘把人给撵了出来,弄得二哥儿也不痛快,回了屋发了通脾气,倒白连累她们,干什么都要挨两句骂,所以她就问我,七姑娘今儿跟着姑娘出门,是不是受了委屈,怎么一回家,这个样子……”

“然后你就告诉她,七娘在白云居叫江蕙给挤兑了,心里不高兴,后头我们在街上又差点儿被人掳了去,所幸得小公爷仗义援手,才安然无恙的回家来,是以七娘又受了惊吓在后,偏我不叫七娘声张,这口气堵着,七娘才不高兴,给了二哥哥脸色看,连累了她们跟着挨骂,是吗?”

后面的话不必她说,许成瑜也猜得出七八成,一开口打断了她,等到丹溪重重点了头,她脸色才变的难看了些:“你不是故意的,可沉意她是不是有心套你的话呢?你在我屋里服侍,从来小心谨慎,出了湛露的门,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她有些嘲弄,也带着讥讽:“你拿人家当朋友,人家拿你做朋友了吗?今日事情闹起来,你就没一丁点儿害怕?”

“我怎么会不害怕……”丹心声音哽咽着,几乎要哭出来,“我听说三太太打发人来叫姑娘的时候,就知道坏了,听云珠姐姐说了个大概,更是害怕极了,本来想着,要不要到姑娘跟前来认错,可又心存侥幸,万一姑娘查不到我呢?万一姑娘根本就想不起查一查是谁说漏了嘴呢?况且七姑娘身边儿的丫头们,人就在三房,更有可能是她们,就这么着,我躲在屋里不敢再出来,也不敢到姑娘跟前来回话,直到绿珠姐姐去叫我……”

绿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恨不得那一脚实打实的踹在她身上。

本来好好地,要不是她跑去三房多嘴多舌,姑娘也犯不着为这点儿事情发愁,还费这么多的心思。

她叫人做的糯米鸡汁粥,姑娘连半碗都没吃下,分明就是胃口不佳,要她说,都是被三太太整的这一出事儿给气的。

而罪魁祸首,可不就是丹溪吗?

许成瑜看绿珠迈过去了一步,沉声叫住她:“你要干什么?”

绿珠是气不过的,却还是收了手:“现下就提了她出去,叫她娘领她家去,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心里也没个成算计较,留着她在咱们屋里做什么?保不齐姑娘的行踪,日日一举一动,她都说给人家听,咱们湛露倒成了摊在太阳底下的,想想就膈应!”

这事儿换谁都膈应,可丹溪倒真可能不是故意的,也不像是被三房的人收买了,在她屋里打听消息的。

原本许成瑜脑子里有过很多念头,梁氏想分宗,自然要搅扰的家宅不宁,弄得大家都焦头烂额的,控制不住她,她越发无法无天,等到祖母出手料理,说不得,她也就能心想事成。

既是如此,她这屋里,说不准还真有梁氏的眼线,今天的事情,好像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转念想想,便又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她摆摆手,叫绿珠往一旁站下:“她要是人家的耳目眼线,能叫你这么轻易揪出来?你叫人去三房打听,人家就叫你知道,是丹溪去说的这些话,这是个眼线?这分明是人家推到咱们面前来,叫咱们拿了她撒气的。”

“姑娘?”

别说是绿珠,连丹溪自己都愣了好半天,才勉强回过神来,一抬手,拿手背抹了泪,呆呆的:“姑娘的意思是,不赶我走吗?”

“发落了你,才正称了人家心意,只是你也太傻了些,往后也该吃一堑长一智,出了湛露的门,这宅子里伺候的人那样多,别跟谁都去交心,咱们屋里的事,张口就跟人说,叫人家算计你一次,总不能再有第二次吧?”许成瑜无奈的摇头,又叫绿珠,“你带她出去吧,哭哭啼啼的,倒像我是个多严厉的主子,成日只管拘着你们,欺负你们一样。”


许成瑜住的湛露,正间外门匾是她爹许松山亲手题写,一副对子出自她四哥许砚明之口。

至于进得屋中去,正堂正对门的紫檀长案上,麒麟错金底青玉香炉又是她祖母年轻时最爱的,她五岁那年,自她祖母房中“搜刮”而来。

这院子自内而外,除去精致富贵,更不知有多少长辈亲眷爱重之意在里头。

绿珠挑了帘子进门,见她盘着腿窝在拔步床上,面前食几上摆着棋盘。

丫头噙着笑过去,把手上的剔红食盒往床头圆墩儿放下:“姑娘要不要先吃点点心?我叫她们做了糯米鸡汁粥,一会儿就能吃了。”

许成瑜头都没抬:“别忙了,我不饿,你来陪我下棋。”

绿珠脸一垮,站起身的动作都放慢了。

她家姑娘于博弈一道甚是精通,乃是个中好手,便是大哥儿同姑娘对弈,也只是勉强打个平手,或偶有分心走神的,还要输上几子。

她每日跟在姑娘身边儿伺候,好些时候姑娘心静,就自己跟自己下棋,但觉得无聊时,便要抓了她来作陪,一来二去的,她慢慢也就学会了。

可总归她是做下人的,这样风雅的事情,同她是不大有干系的,是以姑娘非要拉她一道下棋,她打心眼里,十分抗拒。

绿珠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姑娘就别……”

“每回叫你陪我下棋,都这样推三阻四的,我又不赢你银子,你推什么?”许成瑜终于抬了头,斜着眼风扫过去,“坐啊?”

绿珠扭扭捏捏的,眼角眉梢一起往下垂,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过去。

面前的棋盘是白玉为盘,连许成瑜手上的子儿,也是白玉的。

绿珠皱着一张小脸儿看了好半天,算是彻底愣住了。

这分明是一盘残局,不,于她而言,是死棋啊。

于是她哭丧着脸,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抬眼望向许成瑜:“姑娘……”

许成瑜靠在三足几上,拿手掌托着腮,见她这般模样,便笑了:“我教了你那么久,你怎么就不长进呢?”

她一面说,一面稍稍坐直些,从绿珠身前的棋盒里拿了颗黑子,几乎不假思索的,便落在了棋盘左上角。

绿珠几乎惊呼出声:“姑娘这不是把一片黑子都拱手相送了吗?”

“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许成瑜收了手,又去看绿珠,见丫头面露困顿之色,无奈摇头,“你不送这一片黑子,就只能叫我步步紧逼,无论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败局已定。可你送了这一片黑子,却能活下来右下角的另一片黑子,说不得还有机会反败为胜。一生一死,虽说是尽力一搏,未必一定能赢,可有机会,总强过没机会,对不对?”

绿珠抿唇想了好半天,倏尔娇笑起来。

只是她受教的话还没说出口,外头云珠从屏风绕过来,面色并不大好。

许成瑜侧目瞧见了,眼儿一眯:“怎么了?”

云珠三两步凑上去,一蹲身:“三太太那里打发了碧落姐姐来传话,说请姑娘立刻到三房去一趟,我素日同碧落姐姐有些交情,多问了两句,原竟是三房那里把白云居的事情闹开了,连姑娘差点儿被人掳走,又叫小公爷救下这样的事,三太太也全都知道了,这会儿正生气呢!”

许成瑜眉心突突的,手上的白子,就再落不下去了。

事情怎么会传开的这样快呢?

许成瑛虽然是个没心计,又有些口无遮拦的傻姑娘,可是答应了的事情,就断不会转脸儿闹到她母亲面前去,至于她身边服侍的丫头,她自己也有本事约束好,总不至于是哪一个在她三婶面前说漏了嘴……

“她身边的丫头说漏的?”

云珠却摇头:“我听碧落姐姐的意思,七姑娘回家只是到三太太跟前去请了个安,便回了自己院儿里,采葛的人也没到三太太屋里去,大概并不是七姑娘身边的丫头说漏了嘴。”

丫头回了话,见许成瑜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犹豫了下:“姑娘不过去吗?”

这个时候,当然是不能过去的了。

既知道出了事,不去知会母亲,反倒打发了碧落到湛露来叫她,打的什么主意,她多少猜得到。

她做晚辈的,真到了她三婶跟前,三婶说什么,她都只能听着,受着,反驳了,就是不恭顺。

虽说她是长房嫡女吧,可三婶现在端的架势,摆明了是想“兴师问罪”,她又不是个傻子,还要这时候一头撞上去。

恐怕真的是三婶害怕成瑛闯了祸,惹急了江蕙,才闹出后面的事情,是以眼下不管怎么说,“罪名”不能叫成瑛担着,也怕爹和大哥回家后知道此事,去责怪或是埋怨成瑛胡闹,谁叫她是知书达理,四平八稳的许五姑娘,而成瑛却是一贯无法无天,骄纵坏了的许七姑娘呢?

三婶这是一心想护着自己的孩子,最好是立时就把所有事情都扣在她身上,叫她再难分说,便是惊动了母亲,也没法了。

许成瑜看了眼棋盘,心下冷笑,不屑极了,人又靠回三足几上:“去告诉碧落,我在外面遇上那样的事,心情也不好,也受了些惊吓,回了家便睡下了,吩咐了不许人打扰,这会儿连绿珠也不敢叫醒我,去不了三房回话。你打发了她去,就把院门关起来,谁也不见。”

云珠迟疑须臾,瞧见了绿珠朝她使眼色,就什么都没说,又一蹲身,欸的一声应下来,掖着手急匆匆的出门去了不提。

等她一出了里间,许成瑜面色一沉,叫绿珠:“你去交代院里的人,不许到外头乱逛乱跑,今儿就安生在家里待着,要出去办差事的,全都要来回你的话,问清楚了,才能放人去。今天跟着出门服侍的,你留心着,看看有没有人往三房那边儿跑的——”

她说着顿一顿,左手食指指尖点在右手的手背上,一递一下的:“找两个你素日信得过的,机灵些的小丫头,到三房去探探口风,也看看咱们院儿里的这几个,回来之后,有没有去过三房。”


长亭神色慌张的近了萧闵行身边去,其实眼底还有惊诧,不晓得他主子如何知道,可此时也只顾着回话了:“主子,果真出事了。”

萧闵行腾地一下便站起了身,深看了长亭一眼,见奴才点点头,他面色一沉,转身下了楼。

楼下有他随行的侍卫在候着,便是方才去跟许成瑜的,见他下楼来,忙见了礼,又一路引着他出门,往先前许成瑜出事的地方过去了。

萧闵行走近的时候,许成瑜还被几个丫头围着,只有她身前稍稍错开了些地方。

她好像在跟自己的奴才说话,可他站的还是有些远,不大听得真切,只隐隐听到什么感激,什么报答一类的话。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许家五姑娘,非池中物。

萧闵行看一看地上跪着的男人们,也就猜得出方才大约发生了什么事,可寻常姑娘家遇上这样的事情,哭死过去都是有的,似许成瑜这般镇定自若,头脑清楚的,可真是不多见——不,该当是世所罕见。

他没记错的话,许家的这位五姑娘,还未及笄呢。

萧闵行眼底流露出的赞赏毫不掩饰,迈步上了前:“二位姑娘无事,也就算是我的福祉了,何必谈这些感激报答的话。”

许成瑜循声望去,这个男人……她略一合眼,萧闵行。

这一年的萧闵行,十七八岁而已,可他生来就是一副好面孔,周身气度又很是不凡,叫人一看,便晓得他是高门里精心栽培大的孩子。

她前世不常出门的,直到嫁给吴渭为妻,也只是不得不替他走动时,才会出门去应付别人家的宴,说到底她是许家长房嫡女,在扬州城中,是没那个必要纡尊降贵去讨好谁家的。

是以她此刻讶然于,她和萧闵行,竟还有这样的一段缘分,而不是如前世那般,缘淡如水,在那漫长的人生岁月中,简直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她不好分心走神,强逼着自己稳定了心绪,还没开口时,许成瑛惊喜的声音已经低低传来:“是小公爷,五姐,那是恪国公府的小公爷。”

她当然知道那是谁。

恪国公府的二公子,长宁长公主的嫡次子,他大哥在十五岁时封了世子,娶的是荣国公家的嫡长女。

当今天子是他亲舅舅,太后是他嫡嫡亲的外祖母,他祖父本就是帝师,大姐嫁了梁王做正妃,二姐又定了昌平侯府的世子爷,真正的满门尊贵。

他十五岁那年,离开京城,来了扬州,做起了生意,扬州城中,没有人敢得罪这位贵人,是以人前人后,都尊他一声小公爷。

听说萧闵行小时候在京城,那也是个无法无天横着走的“霸王”,长大了些,被国公爷吊起来打了三五顿,才老实了,只是他毕竟太尊贵了,与生俱来的,故而旁人敢称一声小公爷,他也就敢受着。

想来也是了——

原本大齐自先帝惠宗皇帝起,便定下了规制,为官不许经商,防的就是官商勾结,以商乱政。

可萧闵行这样顶好的出身,却跑到扬州来经营起生意。

起初还有御史言官上折子,倒不是参他,而是参了国公爷。

后来皇帝陛下笑着就驳了回去,说他萧闵行既不在朝中供职,自然算不得官,小小孩儿家,心血来潮,由得他去就是。

于是萧闵行便成了“奉旨经商”,朝中再没人敢多嘴说什么。

许成瑜不由在心中长叹,出身高贵,不知人间疾苦啊。

她从丫头身后走出来,简直是毕恭毕敬的同萧闵行见了礼:“小公爷自然是福泽深厚的人,原不在顺手救下我们姐妹,可于我们姐妹而言,这便是天大的恩情,稍后自然是要我父兄登门拜访,正经还礼谢小公爷这份大恩的。”

她说起话来文绉绉,一套一套的,太客气,倒有些无趣了。

萧闵行本来是觉得她聪慧过人,又端庄持重,不一样的老成,非寻常女孩儿可比的,且白云居中她高谈阔论,说的头头是道,他想来,她该是极会看这些古玩珍品的,正巧了,他除去经营手下铺面外,最喜欢的,便是收藏这些个古玩珍品。

原本自以为知音难觅,未曾想救了人,搭上了话,眼前这一个,却成了朽木不可雕也,如此迂腐。

萧闵行一时兴致缺缺,摆摆手:“随你吧。”

说话间,他目光转了地方,叫那为首的侍卫:“明礼,把人送去知府衙门吧,叫知府好好……”

“小公爷!”

谁知他话音未落,许成瑜的声音便响起了。

比起先前的不急不缓,清风徐来,此刻却多出三分急切来。

萧闵行一挑眉,侧目又望回去,端的是面无表情,只是拿眼神示意她有话快说。

许成瑜在他面前自然是不敢拿乔托大的,便蹲身又是一礼:“这几个人,能交给我处置吗?”

萧闵行吃了一惊。

未及笄的姑娘家,能处置出个什么结果来?

这几个虽不是杀人如麻的凶神恶煞,却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不然怎么敢在扬州城里对许家的姑娘下手,挑的还是她这个长房嫡女。

许成瑜见萧闵行不吭声,心下便有些着急,只是又不好表现出失态来,再三的忍了,努力的平复着心绪,然则一开口,声儿到底有些急促:“小公爷与我,其实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小公爷会派人暗中护我们姐妹,便是顶聪明的,晓得症结究竟在哪里,既然如此,咱们能不能做个心照不宣?放了他们,叫他们也给他们主子带个话。”

她一面说,又唯恐萧闵行不干似的:“我们许家开门做生意,并没有小公爷想的那样厉害,在这扬州城中,得罪什么人都不怕似的。有些时候,还是能忍则忍的——”她略想了想,“小公爷知道朝廷下了旨,过了八月主汛期,便要开放海上贸易吗?”

要说海上贸易,姓孙的手底下,是有造船厂的,且在扬州城中也数一数二了,从前有海禁,他生意便惨淡些,如今也算靠着朝廷的恩旨翻了身,底气足了,是以胆子才会大起来。

萧闵行一时又对她另眼相看。

这女孩儿还真是……也许她稍呆板迂腐了些,可这般聪慧伶俐又大气端庄,怎么叫人不喜欢呢?


三月的扬州,惠风和畅,最是一年好景,无怪人总说,烟花三月下扬州。

正赶上三月初三这一天,白云居中又聚满了人,扬州城中的商贾闲人,群聚于此,个个手上捧着个汝窑的罐儿,那个手里拿着块儿出自当世名家之手雕琢而成的玉,真正是好不热闹。

前头三三两两的男人聚在一处,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声儿拔高了三分:“我肯三千两收你这个瓶儿,你还不知足?这瓶子要不是五代十国时的,还值些钱,模样又少见,我便是三百两银子也是不肯给的!”

周遭围观的人开始指指点点,仿佛那瓶子主人,果真是个最贪得无厌的。

打从一楼雅座的隔间儿里,晃出来一抹杏色身影,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满脸的稚气未脱,身后跟着个圆脸丫头,一味的回头看雅座里。

那小姑娘听见了声音,便循声凑过去,身量又小,看不真切,便拼了命似的往前挤。

等到挤着进了前,见那瓶子主人满脸羞愤,却像是什么也说不出的样儿,她定睛看看那人,再看看那人手中的瓶,秀眉蹙拢,咦了声:“这个瓶子……这是五代时兖州产的青瓷瓶吗?”

瓶子主人耳尖听见了,忙不迭的点头,越发把怀里的瓶子抱紧了。

那肥头大耳的男人侧目过去,原本满脸不屑,一见了这小姑娘那张脸,才赶忙敛去三分,换了副笑脸:“七姑娘年纪小不知道,兖州并不是官窑,产出的东西,是不大值钱的。”

“是呀,五代十国时青瓷产的多,兖州虽也算得上是大窑口,但终究不是官窑,东西是不大值钱的,这瓶子倘或是官窑产的,不要说三千两,便是三万两银子,也卖得出去。”身后传出来的是一道清凉的声音,听来是稚嫩少女特有的声线,如三月的清泉,划过人心缝儿,甜到了心底去。

小姑娘回头看去,把小脑袋一偏,嘴角登时往下拉了拉:“江蕙姐姐。”

江蕙欸的一声应了,三两步近了前,就在小姑娘身侧站定住,也歪头看她:“成瑛,你姐姐是最爱瓷器瓶子的,家中藏品也不少,你不知道这个吗?”

小姑娘一咬牙:“我知道!”

江蕙见她像是有些急了,仍端着不紧不慢的调子:“五代时最出名的,当属官窑的白瓷,烧出来的是釉质温润,色泽明亮,其次该属定窑的彩青,青瓷中偏多出三分彩,透着那么一股子的俏皮,再次才轮的上兖窑、钧窑等窑口,是以要说这只瓶子三千两银子有人肯收,这价格,的确算是公道了。”

她话音落下又把目光放回到小姑娘的身上去:“成瑛,你觉得呢?”

“七娘,回来。”

雅座隔间的帘子不知何时被人打开来,露出里面的情形,此时少女的声音传出来,便不由引得众人侧目望去,只一眼,便屏住了呼吸。

那分明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而已,却已见了倾国容色,端的是华贵端庄,她未曾盛装,可那最素净的月白纱衣,在她身上,却也开出了花来。

被她叫到的小姑娘面露欢喜之色,嘴里叫着五姐,略一提裙摆,小跑似的朝着雅座方向而去。

等人靠近了,那少女才站起身,玉臂一抬,落在小姑娘头顶上揉了一把,跟着把人稍稍一带,藏在了身后。

她又抬眼,视线定格在江蕙身上:“我们七娘年纪是小,今岁十一而已,可是蕙姐儿,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你明里暗里说她不学无术,存了心要给她难看,是有意要落我们许家的脸面了?”

——许成瑜。

江蕙面上强撑着镇定,心下却已然慌了。

她平日里往来许家也不算少,可很少跟许成瑜打交道,事实上是,传言都说许家五姑娘三岁能诗,五岁能赋,九岁便已能够辨香赏玉,实在是许家最得意的一个孩子,而她父兄又一向将她保护的极好,鲜少放她外出走动,便是姑娘们之间的宴,能请得动许五姑娘的,也是少之又少。

江蕙对许成瑜,心中总是莫名会生出三分惧意,她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也许是……也许是这个人,分明也不过十四五岁,却端的那样老成,举手投足之间,在气势上,便已压了她一大截。

许家真是把这个长房嫡女教的足够好。

许成瑛此时躲在许成瑜的身后,吐了舌头扮鬼脸,又怕叫许成瑜瞧见了,便做了一派乖巧模样。

江蕙那边叫许成瑜吓了一跳,一时哑口无言,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许成瑜便摇了摇头:“你一向是与我三姐交好的,我本以为,你做姐姐的,人前人后,该多担待我们七娘,她年纪小不懂事,眼力不够的,你多提点着,又或是在外走动,一时有人要欺负了她,你也是该帮着她的,却不成想——”

她啧声咂舌,把话音略顿了一顿,后话便没有再提,到后来,话锋一转,叫了那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一声:“孙老爷?”

姓孙的男人没见过她,但方才许成瑛叫五姐,他就知道,这便是许家那个深居简出的长房嫡女了。

这会儿她突然开口叫自己,男人也吃了一惊:“五姑娘?”

许成瑜始终噙着笑,面上淡淡的,再开口时候,也没了先前的气势迫人,倒换了一副最柔和不过的姿态:“这只瓶子的确是五代兖窑的青瓷,蕙姐儿说得也不错,兖窑在彼时的确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窑口,只是世易时移,经年过去,五代时兖窑产出的器具传世已经不多,这一只青瓷双耳瓶器型精致,釉色均匀温厚,且保存如此完整,听闻孙老爷是爱瓷之人,这三千两银子要买小秦掌柜手里这只兖窑青瓷双耳瓶,只怕是少了些……”

她大约不想表现的咄咄逼人,便慢吞吞的说:“我三姐的确是最爱瓷器的,孙老爷若是肯割爱,这只双耳瓶,我出一万两买了,也好送了我三姐,是我们姐妹间的情分,您觉着呢?”


“百闻不如一见,许家五姑娘,果然是个妙人,只是可惜啊——”

二楼雅间外的走廊上,卷帘隔开的一个个小雅座中,正对着楼下人群方向的一座,萧闵行托腮坐在黄花梨的官帽椅上,另一只手握了拳,唯独食指未拢一处,只略弯一些,一下下的点在面前四方桌上,发出声声闷响来。

他身后站在跟着伺候的长亭,听他声音中无不惋惜,便下意识越发探头探脑的往楼下看:“主子可惜什么?”

萧闵行收回目光,噗嗤笑出声来:“姓孙的心眼小的米粒似的,最是个会计较的,许五姑娘话说的再漂亮,人终究是已经得罪了。”

奴才啊的一声低呼,耳畔已经传来楼下的声音——

那头孙掌柜满是横肉的脸上堆着笑,叫了声小秦掌柜,再没多看许成瑜,只是把视线定格在那只双耳瓶上:“原是我见识短,既然许五姑娘都这样说了,我出一万两千两银子,这瓶子,小秦掌柜肯割爱吗?”

小秦掌柜看看他,再看看许成瑜,实际上他是个很有眼色的人,许家五姑娘对他怀里的这只瓶子,根本就没有兴趣!

他满心感激,自然也不会叫人家平白掏出这一万两银子来,一万两千两,阿娘说的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于是他点了头,这买卖,也就算做成了。

楼上长亭咦了声儿,笑吟吟的:“主子这回怕猜错了,您瞧,这买卖不就成了吗?”

萧闵行不以为然,失笑摇头:“要没许五姑娘出这个头,三千两银子姓孙的就能买去这瓶子,至多小秦掌柜不卖,但这么一闹,这瓶子要出手也就更难。现在好了,许五姑娘站出来,侃侃而谈,虽说一开始也不是冲着姓孙的去的,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姓孙的要脸面,将来还要在扬州城行走,硬着头皮也要买,不能真叫许五姑娘把瓶子买了去,这一来二去的,多出了九千两银子——”

他拖长了尾音,转过头来匆匆瞥过长亭一眼:“叫你出,你肉疼不肉疼?”

长亭倒配合得很,揉了一把自己身上的肉,打了个颤:“奴才可拿不出那些银子,您别说叫奴才出,就是叫奴才想想,奴才都肝儿颤。”

萧闵行没再说话,脸上的笑意也渐次敛去,再往楼下看,许成瑜带了她妹妹已经出了门,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下意识的去寻找孙掌柜的身影,一番扫视下来,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瞧见了孙掌柜正鬼鬼祟祟的,同身边人吩咐着什么事儿。

他眉头一拧,从白云居到许家,要过五条街,按着许家的地位,轻易是没有人敢在街头动一动许成瑜的,且扬州城中无人不知,许家人如何的宝贝这位长房嫡女,可是狗急跳墙……这位许五姑娘瞧着就不是个娇滴滴的人儿,行事作风不一样的老成持重,这样的姑娘主意正,心思大,出门只怕也少带什么小厮来护着她。

“长亭,叫几个人,去跟着五姑娘。”

长亭愣了愣:“主子?”

他话都没来得及问完,萧闵行已经端了面前白瓷小盏,往嘴里送茶水了。

长亭没法子,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连忙招手叫了跟着伺候的侍卫们,低声吩咐几句,便让他们跟上了许成瑜去不提。

从白云居出来,晴光潋滟。

许成瑛因难得拉了许成瑜陪她出一趟门,便十分不情愿就此打道回府,再三央求,才叫许成瑜勉强答应,陪她到永善坊去逛一逛。

于是姐妹二人打发了马车先回府,携手缓步朝着永善坊方向而去。

然则变故突发,也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三五个男人,行动干净利落,目标又极其明确,朝着许成瑜就上了手。

许成瑛人虽小,胆子却大,主意也正,扑了上去便拳打脚踢。

只是可惜了她那一套都不过花拳绣腿,叫男人长臂一挥,便连退数步,还要丫头照顾着扶稳她。

她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纵使纠缠,也不得法。

宽大的麻袋兜头罩下来,许成瑜眼前的光亮便全都被挡去了。

许成瑛眼看着那些人拖着许成瑜行出去数十步,她在后头一面追,一面叫嚣:“青天白日的,我们是许家的姑娘,你们不要命了吗?放开,快点放开……”

她到底体力不济,追了一段路,气喘吁吁地,几乎跟不上,可又不敢不跟,一时急红了眼,要哭出来一样。

就在此时,又从她们身后追上来一路人马,看着是侍卫打扮,有七八个,个个精壮能干的,三五步的追上前,又三五下的厮打便制服了先前的几个男人。

许成瑛惊诧之余,惦记着许成瑜,忙小跑着上前去,手忙脚乱的拿掉了她身上罩着的麻袋。

许成瑜脸色微微发白,却仍旧强撑着,不大瞧得出慌乱来。

她下意识连连后退,几个丫头也忙把她护在身后。

她又隔着丫头们看过去,那几个男人被反手押着跪在地上,为首的侍卫正同人吩咐着什么话,一时见了许成瑜看过来,许是正好他也吩咐完了,便上前两步,又保持着距离,抱拳一礼:“姑娘受惊了。”

人家救了她。

许成瑜虽不觉得这世上竟会有这样巧合的事,且看着人侍卫打扮,又绝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看家护院的,八成是世家高门,又或是官宦人家的奴才。

跟着她们?

许成瑜略眯了眯眼,此时不好多问这些,只是推了推身前的丫头,叫她们稍稍站开些,才对着那为首的侍卫蹲身一礼:“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那侍卫忙就错开了身,哪里敢受她这一礼:“姑娘是金贵的人,可不敢这样拜我们。”

看来她猜得没错,他们并不是正好路过,顺手救人,背后是有主子指派的。

于是她又笑了,煞白的小脸儿上挂着灿烂的笑,要不是脸色实在不好,竟看不出方才险些被歹人掳走:“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一位,我们是许家的,这样救命的恩情,总是要报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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